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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莲池,虽说是池。

实则园子并非完全封闭,是倚着山势所建。

也就是说,整个莲花池形似一只汤勺,盛满荷叶的同时,还有一道弯蜿蜒绕后,不知通往何处。

这池中水皆是活水,水源来处大约在园外的群山中。

因此,当刀芒与锋利的牛毛针,自四面袭来时!

柴善嘉第一反应,便是向后一大跳。

让出些空间来。

顺带观察刺客来处。

再就是,仰着脑袋寻凌小八所在……

青天白日,这群凶徒丝毫未遮掩行迹,出手时也全无拖泥带水。

一看便知训练有素,直奔着目标而来……

问题也就在这儿。

十多个黑巾遮面,手持利器的刺客,到底为谁来?

可怜周不器,晒着日头等着花,十分文艺。

猝不及防被一脚蹬开后,人还没站稳呢,三柄长短不一的刀剑,隔着空,便往他面门戳刺而来……

他反应不算慢,整个人向后一仰倒,自腰间抽出根似软剑又似链子的东西,叮叮哐哐火热招架住了!

柴善嘉却跟个没事人似的,立在岸边,若有所思望向其余人去处……

这时,莲池东南,地势稍高处,石阶顶。

突的有什么东西,大力撞上围栏!

“轰隆”一声!

连带碎石滚落……

这一刻!

白日出云,十足斑斓,如一串晃眼到灿烂的贝母,一路大小叠加相追逐,递送进了石亭内。

以致从柴善嘉的角度,根本看不清亭中有谁。

面前一幕,就像慢动作……

一小片暮山紫,似烟雾,又似蝴蝶,跃过了石栏杆,伴着更多崩溅的碎石,兀自翩跹上下,在眼瞳中越来越盛大……

这视觉变幻,如一点墨,坠入了清水中,氤氲着散开。

眼看越来越近,越来越凝实……

而与此同时!

不知是否是错觉,柴善嘉忽觉脑后发寒,像被什么阴鸷的猎手盯上。

仓惶间,她正欲转身——

大片暮山紫,扑荡开来,严严实实遮蔽住视野!

柴善嘉欲要挣扎,扑面而来的却还有一缕……熟悉的旧人气味。

不过分秒,她便被来人轻握住肩头,顺手臂一滑而下,牢牢捉住了手腕。

一扯一带,离了原地。

武器的寒芒刺痛眼角,“呛啷”声一时不绝。

她脚步纷乱,周遭因快速旋身带倒,所见糊成一片。

而视线所及,只余一个利落的下颌,修长白皙的颈项,还有……

倒下的一刹,垫在脑后的、温热的掌心。

“……殿下——”

“姑娘——”

远处,谁谁在呼喊。

不过不紧要。

咫尺以上,方寸之间,少年因疾速行动,面颊染上了薄红。

呼吸微乱,只来得及以佩剑撑起上半身,垂落的乌黑发丝间微微荡漾,寒星般清冷的眸穿过垂丝定定看向她。

片刻,勉强稳住气息道:“可……伤着了?”

柴善嘉沉默,柴善嘉抬起手……

纤细指尖缓缓探向他脸颊……

拂!

再拂!

粗暴的扒拉!

“……呸!呸呸,你头发掉我嘴里了……好没好?先看人死透没有,起来再扎两刀,呸呸呸!我跟你说补刀很重要……”

霍十二:“……”

凌小八和小蝴子还在被围攻,光是喊,没能上前来。

倒是周不器,且战且退上了岸,刀剑相击声逐渐靠近身畔……

上下二人这里。

起身不过几个动作。

霍十二似乎有些迟疑,翻身默默退开,依旧以剑拄地,试图站起……

柴善嘉一骨碌坐起来,双手立即暴力搓脸!

被头发搔得面皮都麻了。

而后,她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

蹦起来的同时,隐约听见一记闷哼。

而后是一声金属砰响。

霍十二的佩剑跌落在一旁。

他整个人伏着,面颊刮出了血痕,脸色还好,只合着眼不动。

柴善嘉赶忙翻身上前道:“你腿怎么了?不认人,叫谁打断了?

……算了算了,先走要紧。”

她凑上前去,正对上霍十二睁开的眼。

那眼神……

让人说不上来。

如果说从前的霍十二只是淡漠,只是自带防沉迷,只是活人微死。

这会儿不动声色看着她的人,有一种埋在灵魂深处,日夜嘶吼着的不被赦免的恨意。或者说,亟待迸发的毁灭力量。

柴善嘉一顿,丝毫不怵,一把抄住他,左右看了看,就想凭蛮力粗暴上托。

目前,莲花池畔的情形是这样的……

刺客共十二个。

她们这边人少一半。

绳圈哥不知上哪儿摸鱼了……

这么算,霍十二腿脚不好、续航不够,她只点了个闪避,还是先撤。

于是,他们俩擦着且战且退、退到身前丈许的周不器的背心。

前面,周不器浴血单挑四个,被围成了扇形。

后边,吭哧吭哧,抄少年咯吱窝,佩剑一路刮着地。就这么水灵灵的半拖半抱着努力撤走了。

等周不器退到预定地点,一转身……

地上只剩一个死得不能再死的刺客。

只是,死状着实有点怪。

除心口剑伤,一击毙命外,他鼻孔还插了对白玛瑙茉莉花簪。

一脸的血。

简直残暴到可怕……

……

……

“……你为何要将发簪扎入刺客鼻孔中?”霍十二行动狼狈,原不该有如此强烈的好奇心。

这几年来他其实也无甚可与人交流。

极少有什么,是他逼迫想要知道的。

但是,柴善嘉这人就是有种奇特的磁场。

凡靠近她,四周事态发展便会开始轻微乱套,不加以遏制,就一路朝着怪诞的方向狂奔。

当然,遏制也没用,根本拉不回。

因此霍十二忍了片刻,还是问了。

柴善嘉这会儿跟扛包没什么差别。

半炷香时间,努力奔袭小二百米,纯体力劳动。

这世上竟有人咯吱窝都没有肉,一把子胳膊担在后脖子上,跟挑扁担似的……

她心下五味杂陈,闻言扭头直视着少年道:“因为他还是热的,扎其他没有孔的地方,手感太怪,我不忍心。”

霍十二看着她,表情愈加费解。

扎鼻孔……有比较善良???

沉默片刻。

“……柳岸风荷在哪儿啊?是不是走反了?”柴善嘉累一脑门汗。

“不行,你不能跟我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