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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大家伙都是围坐在甲板上的。

皮老汉在最前,以他为圆心发散,痦子男珍珠、柿子胖,还有黑瘦少年相当于呈半圆形,坐在柴善嘉和杜晓蝉身前。

“皮爷,说两句闲话也没啥哟,吓着总比丢小命强。”

这开口的,是坐得离他们更远些,背着灯火五官都瞧不大清的一壮汉。

看轮廓架子与杜晓蝉不相上下。显然,他在船工群体里也颇有话语权。

这人一发话,柿子胖也跟着点头道:“对对对,多说两句比不知道规矩好,往后总要知道的。”

这话一出来,黑瘦少年也跟着同意。

皮老汉抿了一口酒,没再反对。

这时,珍珠摸了摸嘴角的珍珠,拿腔拿调道:“那,我就说说?”

“说说!”

柴善嘉见他碗空了,忙将自己碗里根本没喝的酒递过去。

珍珠也不忌讳,接过酒,倒入还沾着食物残渣的碗,晃荡了一下,埋头就是一口。

完了咂咂嘴才道:“我们这条线,最早出事大概是七八年前,那时候可了不得,出了桩阴阳倒转的双尸命案——”

“珍珠!”

皮老汉听到这个,重重一搁碗,还没开口,先是一顿猛烈的咳嗽。

这时候,一路搀扶照应他的青年,头一次开口斥道:“珍珠,你又胡乱嚼什么?

你可别忘了,当初你哥嫂没了,侄儿被老家那些贪你家田宅的扣住了虐待,是哪个发话,托跑船的弟兄去把你侄儿全须全尾接出来的?

靠你自己去救,孩子坟头草都半人高了!你还总爱逆着皮爷的意思,你算个人吗?”

柴善嘉也发现了。

这一伙人里,黑瘦少年年纪小不大稳重,还喜好志怪传奇,也爱传话。

柿子胖是个老好人,但没什么主意,左边说说也对,右边讲的也在理。

只有这个叫珍珠的痦子男,颇有几分愤世嫉俗,且还多吃多占,性子孤拐……

青年一顿数落完,又转回去伺候皮老汉喝水。

珍珠讪讪道:“我也没胡编乱造哇,七八年前,我还没上船。这事也是皮爷爷自己喝了酒说的,又不是我……”

“你还敢说?”

“不说就不说!”

珍珠尖嘴噘了噘,一仰脖,将柴善嘉倒给他的酒先喝了个干净。

那意思大概是,酒是你自愿给的,话是别人不叫说的。喝进肚里你也就不好再要回去。

哪知,柴善嘉压根就不在乎酒。

她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抹得黑黢黢的小脸看向了皮水娃,人也跟着挨上前去给老汉拍背道:“皮爷爷,你偏心珍珠不喜欢我是不是?”

“我……咳咳!哪儿学来的怪话,没有的事!”老汉眉毛一竖,咳得一脸红涨。

柴善嘉撇撇嘴,较真道:“那你有话不告诉我,只告诉珍珠?哼!

果然,虽然长得像,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我阿爷在外头,哪怕见着屎壳郎滚的粪球很圆乎,都要包起来带给我瞧瞧,呜……我想我阿爷了……”

“咳咳咳!说,说说!”

皮老汉最见不得孩子哭。

他年轻时往外跑了趟远途,回到家才知家乡遭了匪祸,孩子和媳妇全没了。

到老,身边也没个亲人,只有个远亲家托来的孩子当作徒弟带着。也因此,他那时才会托人去救珍珠的侄儿。

眼下再看着柴善嘉,更令他想起自己的孩子。

若是当日有人帮手,活到如今怕也当爹了,他大孙子都该老高了……

思及此,老汉一脸无奈的补了一句:“说归说,可千万别往外传啊?”

“哎!”柴善嘉应得响亮,眼角哪有半点泪花。

皮老汉见此,也只摇头叹了叹,蒙着薄翳的眼睛越过众人,望向了水波深处……

“我还记得那是八年前的事了,那天与今晚差不多,稍冷些,入了秋了。夜里头起了场雾……”

皮老汉的叙述不是很有条理,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但如此岁数的老人,加那一口干哑的自带故事感的嗓子。在如此夜里,吹着潮潮的风,听着水波涌动,便叫人格外听住了……

“我们那一班里有个后生,岁数和黑娃差不多,比你要大一些。”

这个“你”指柴善嘉。

也就是说,八年前的事故主角大约十四五。

老汉顿了片刻,又道:“那后生生得格外细瘦些,皮肤也白。底下的人都说,这看着倒像宅门里出来的小少爷,不像吃我们这行饭的。”

这会儿,杜晓蝉不知什么时候蹭了过来,又把个抡流星锤的脸,几乎要怼进皮老汉怀里去。

柴善嘉无语。

这才是看着就吃密探暗卫这行饭的……

皮老汉又继续道:“那后生倒也说不上故意冒犯河神爷,只是口口声声说什么‘怪力乱神’?总爱嘟囔不信这些个,也不怎么肯喝咱们的酒,嫌烧心。

这么着,大概出发了能有五六天的样子,这天夜里起了大雾,我们那时睡的通铺更挤些,却是左右都没人瞧见他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

皮老汉舔了舔嘴唇,接下来的话似有点难以出口。

“后来呢,后来呢?”黑瘦少年先按捺不住,伸长了脖子追问。

“后来……”

老汉竖起食指,指了指头顶,隐晦的说:“隔天晌午干好活要放饭了,大家伙才惊觉一早上没见到他。刚商量着要找,顶上有人先尖叫开了。”

皮老汉说的是“尖叫”。

顶上,加尖叫,必是个女眷。

那么,不是二层就是神秘的三层住客。

“三层死了个姑娘,就死在榻上,发现的时候人都凉透了。可你们猜怎么着?

那姑娘生得和我们那少了的后生一模一样!”

“啊?”

这话一出来,四周围一片抽气声。

这也太奇怪了。

这里少了个会说“怪力乱神”细皮嫩肉的船工,同时,三层死了一个跟他长一样的姑娘?!

“那……”

“对!”

柴善嘉刚要发问,皮老汉先点了点头。

“楼上死了的,正是我们那丢了的船工。而我们是怎么确定的呢?”

皮老汉接过水抿一口,神情古怪道,“因为是双尸,不多久,就有人发现船底的锚链卡住了。

勾住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