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的路上，温锦只以为老爷子想念孙子孙媳妇，等见到老太太和祁北那沉得近乎滴水的脸色后才惊觉事情不太对。
“最近在忙些什么？”老爷子依然保持着和蔼可亲的态度，但眼神里闪过几丝担忧。
“忙工作，一大家子人都需要我养活，不努力怎么行？”祁漠寒抢先开口，眼神凉凉地落在父亲和奶奶身上。
“小锦呢？”
“公司最近有几个项目，我一直帮忙跟进。”
“年轻人勤奋好学是对的，要我说不管男人女人都得有自己的事业，人一闲就容易生事。”老爷子话有所指，在座的三个女人除了温锦外全都游手好闲，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
“男女分工各有不同，男人在前面冲锋，女人就要稳定大后方，否则这个家的根基不会牢靠。”老太太听出老爷子的话外音，立刻出声反驳，“怕就怕女人是个不省心的，成天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拖累男人。”
说完，她的目光钩子似地锁定在温锦身上。
“我又哪里惹您老人家不开心了？明说吧。”这场鸿门宴摆明是为自己设的，温锦抓了把瓜子，等着老太太接下来的发难。
“原本想着漠寒喜欢你，纵使你身上有这样那样的缺点我也能勉强忍下，可谁知道你不光出身、品德不好，身体还不好。”老太太说得太用力，不慎被口水呛到，于中洁又拍后背又抚前胸的，总算把这口气喘匀。
温锦觉得奇怪，“我身体很差劲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爸才60岁就得了肾衰竭，你外婆得癌症，你们家遗传基因绝对有问题。”老太太朝老爷子身边凑了凑，“千万不能让他们生孩子，对后代不好。”
“咱家基因好吗？”老爷子强压住怒火，“我爸不到50就患癌去世，你爸脑梗在床上瘫了20年，我三高你也三高，大家水平差不多，谁都别嫌弃谁。”
“我岳父肾衰竭？您从哪听说的？”在老太太梗起脖子准备同老爷子吵架时，祁漠寒突然开口，“无凭无据之事，不能随便乱传。”
“别替她打掩护了，我这里有检查报告单，中洁，拿来给漠寒看看。”
见到这张体检单后，祁漠寒同温锦对视了一眼，有人早就知道了温成毅的病情，还把这件事捅到祁家，这才是老爷子喊二人来大宅的根本原因。
“如果真得了病就赶紧治，可不能耽误。”老爷子说得真心实意，“小寒，你大哥刚刚做完移植手术，那群医生手艺不错，派给你岳父治病吧，别让他住公立医院了，人多眼杂的不方便。”
“行。”“不用。”两人同时回答，温锦捏了一下祁漠寒的胳膊示意让自己先说，“我爸农村穷小子出身，接不住那么大的荣华富贵。”
开什么玩笑，祁家私人医院的住院花费可是天文数字，温成毅他配吗？
“都依你。”老爷子面露关切，“肾脏移植不是小事，肾源能找到吗？”
“当然不容易，老大为了等到合适的肝源受了多少罪？”始终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祁北终于开口，“肾脏比肝脏发病率高，寻找供体的难度更高吧。”
“我会派人在国内外出高价寻找合适肾源。”祁漠寒斜睨了老爸一眼，“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爱心？”
“据我所知，活体供肾必须在亲属间进行，而且两人的血型最好兼容。”祁北望向温锦，“你大哥还在看守所，适合的供体有且只有你一人。”
“所以呢？”祁北说了一大串非常专业的医学语言，可见他事先咨询了相关人士，他绝对不可能为了父亲的病操心至此，背后肯定有其它原因。
“不允许做配型。”见温锦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祁北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即便没有合适肾源，你也不允许捐一个给他。”
温锦被老爹突然肾衰竭的事搞得有些发蒙，还真没想到这一层面，“理由。”
“你得尽快给祁家传宗接代，丢掉一个肾的话怎么怀孕？”
“祁董，您好歹也是三个孩子的父亲，至少应该知道怀孕靠的是子宫而不是肾脏吧。”温锦的暴脾气快要压不住了，从小到大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强硬干涉自己的人生，加之一直对祁北观感不好，所以逆反心理立刻就上来了。
“肾脏移植是大手术，开刀会导致元气大伤，不休养个一年半载的能行吗？”见祁北卡壳，老太太立即丝滑地接上，“你养一年的刀口，身子虚再调理一年，如果宫寒还不易受孕，这得多少年才能让我们抱上重孙子？”
原来他们的目的在于此，将自己的利益看得比人命重要许多，完全不顾别人死活。幸亏温锦和温成毅关系差劲，否则让她眼睁睁瞧着亲生父亲去死的话，她一定会拉上这几个人陪葬。
“祁乾和祁江睿都能生，干嘛老盯着我们？”赶在温锦发飙前祁漠寒拽住了她，或许他们就是想当着老爷子的面给温锦不痛快，从而为拆散两人打下基础，自己好不容易追回来的小娇妻，绝不允许别人搞破坏，“要不就是你们单纯想找茬。”
“老二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找茬？”
“肾脏很难匹配，不是温锦去配型就能随随便便成功，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吗？”
“身为管理者，必须要预见到事情发展的每一步细节，将所有的麻烦扼杀于萌芽之内。”祁北虽然人长得不错，即便年近60也是帅大叔一枚，但他身上总有一股温锦讨厌的气质。
现在温锦彻底弄明白了症结所在，他好为人师，喜欢端着居高临下的架子教育别人，一种油腻大叔的典型特征。
尤其在祁漠寒面前，他总想用父亲的威严找寻存在感，可惜这位强势的二儿子从不给他面子。
“既然您这么有前瞻性，为什么没预见到市场三部的部长是二叔的人，被人家搅黄了重要谈判呢？”
祁北闻言立刻面上充血，脖子上的青筋道道曝出，“现在说的是温家的事，别扯到别处去。”
“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被别人干涉家事。”温锦扭头询问老爷子，“爷爷，关于这件事，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我年纪大了自然希望抱上重孙子重孙女，但做人不能太自私，那是你的亲生父亲，你自己拿主意吧。”
老爷子其实颇有些为难，按照私情来讲他绝不希望温锦捐出去一个肾，就像前面老太太说得那样，肾是人的精气所在，术后恢复需要漫长时间，说不定还会影响怀孕。
两人结婚这么久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老爷子已经有些着急，如今又碰上这种事，简直火上浇油。
他了解温锦的为人，表面看性子有些急躁不能吃亏，实际心地极为善良。虽说温成毅对她完全没尽到父亲的责任，但在还没有影子的子嗣与急切等待换肾的父亲中间，恐怕她会选择后者。
“我脑子有些乱，想回去考虑一下。”温锦揉了揉额角，温成毅发病来得太突然，她又被紧急喊回大宅，根本没时间思索该何去何从。
“尽快想清楚，漠寒这么优秀的基因绝不能白白浪费。”老太太的声音就像刀尖划过地面般刺耳，“别白白占着他妻子的位置不下蛋，我们家已经对你够宽容了。”
“都少说两句。”老爷子拂袖而去，这老太太最近越来越不像样，话说得太难听。
“放心，不会让您等太久。”温锦罕见地没有发火，自顾自走了出去。
见她离开，祁北立刻拨出去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