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璇没有看到，站在她身后的殷桁，眸子里的亮光直逼而来，仿若要把她看透一般。
“看你身上的服饰，你应该是宅子里的……丫鬟。”
林璇身上穿的，正是这个大宅子所有仆妇丫鬟统一的服饰，男子能认出来，林璇并未放在心上。
是以，林璇没回答，等着男子的下文。
殷桁只是停了一下，接着一道清冷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响起。
“你应该知道，一旦召唤英灵成功，有了往生英烈先祖的加持，假以时日，极可能有颠倒乾坤之能，可掌控世间万物。”
关于法修，林璇也只是在得到的法修残片上知道一点，能召唤英灵成功，林璇觉得是因为得到了华夏英烈先祖的眷顾，更多关于法修的知识，林璇并不知道。
颠倒乾坤？
掌控世间万物？
林璇的眸光闪了闪，脑子也在瞬间展开。
男子给她说这些又是何意？
不等林璇反应过来，那道清冷，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在身后肆虐。
“千百年来，平民或奴身之人的法修，即便没有大家族召唤英灵仪式加持，没有血脉传承护佑，召唤英灵成功者，也大有人在。
只是这些法修一旦召唤英灵成功，消息传出，无一不被暗中的一股势力带走，从此销声匿迹，生死不知，就连各大世家甚至皇族，都查找不到这些法修的下落，寻找暗中的不明势力，更是犹如大海捞针一般艰难。
世族大家和皇族法修召唤英灵成功之后，却从未出现过此等现象，是以，暗中的不明势力，针对的，只是平民和奴身召唤英灵成功的法修。”
殷桁幽深的眸子暗了暗，那仿若无处不在，又像是阴沟里面的老鼠一般不见天日，却戕害无数庶民和奴身法修的暗中势力，着实令人防不胜防。
他正在琢磨着，如何令这个奴身召唤英灵成功的法修，躲过暗中不明势力的黑手。
这番话让林璇神情为之一颤，面色也变得凝重，脊背一阵阵发凉。
她并不觉得这番话是危言耸听，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太少，少到仅限于娘亲的诉说，和偶尔从丫鬟仆妇嘴里胡乱说出的片言只语。
她只是想活得有尊严而已，从来未曾想过颠倒乾坤，掌控世间万物。
同时，她也不想被暗中不明势力带走，从此销声匿迹，生死不知。
若男子说的是真的，她召唤英灵成功的事，就不能让外界知道，最起码，在她有自保能力之前，不能泄露她召唤英灵成功的事实。
不然，她一个独身女子在皇族和世家都摆不平的不明势力面前，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蝼蚁，随时都有被捏死的危险。
她修法道是为了活得更好，而不是加快覆灭的速度。
看到一院子被杀光的黑衣人以及丫鬟仆妇护院的尸体，林璇心中稍安。
知道她召唤英灵成功的，只剩下此人。
就算关云长的能力，一定能灭掉此人，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知道她召唤英灵成功的事。
但她还是心情沉重，她对这个世界了解太少了，一不小心就可能使得自己置于更加危机的局面。
虽然她不是夏禾所生，从夏禾留给她的布包能看出，生母极可能血脉金贵，但也只是猜测，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她依然是奴身，最低等的血脉传承人。
她正是那些暗中不明势力所要针对的。
林璇抱着夏禾的尸身，慢腾腾转过身。
殷桁一双漆黑如墨，幽深得像是能把人吸进去的眸子，正紧紧盯着她。
“想活命，顶替卢小姐的身份，替卢小姐报仇。”
这是目前他想到的，能令这个奴身召唤英灵成功的法修，不被暗中不明势力带走的唯一的一条路。
至此，林璇才知道，大小姐姓卢。
殷桁清冷决绝的语气，及霸道势在必得的神情，令林璇颇为不爽。
她就说，男子刚才的一番言论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目的，原来是要她替大小姐报仇。
刚才大小姐临死之前托付之人明明是这个男子，转眼间，男子就把这件事转嫁到她的头上。
该说大小姐所托非人，还是说此男子阳奉阴违，两面三刀，妥妥的渣男？
殷桁见林璇一声不吭，连眼帘都未曾掀动，那原本俊美无双的眉头拧在一起，道，“你目前正面临着被不明势力带走的危机，故，顶替卢小姐的身份，于你而言，是最恰当的选择。”
林璇冰凉的眸光逼视白衣男子。
什么意思？
不想承担替大小姐报仇之责，直说就是。
威逼利诱？
拿她被暗中不明势力带走说事？
殷桁对林璇鄙视的眸光并未在意，语气缓了缓，接着说道，“你顶替卢小姐的身份，可以帮你躲过暗中不明势力的黑手，至于能不能替卢小姐报仇，只能视你的能力而言，你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和卢小姐是指腹为婚的关系，且卢小姐前几天救了他，于情于理，卢小姐的仇也不应该假手于人。
若单独为了帮助眼前女子脱困，恐此心思通透女子会浮想联翩，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把他的初衷想歪了，才用了替卢小姐报仇这个缘由。
诚然，他还有另外的目的。
如今卢小姐死了，他的婚事必然重起风波，他不想谁左右他的婚姻，甚至利用他的婚事做手脚。眼前女子的出现，让他想到了利用此女子做挡箭牌，毕竟只要卢小姐活着，他就是有未婚妻的人。
而这个目的，眼下并不方便和此女子言明，只能拿替卢小姐报仇来说事。
林璇迅速对殷桁刚才所说，进行了一番思索。
冲着黑衣人斩尽杀绝的狠毒，林璇已经猜出，这是人为雇佣的杀手，目标当然是这个大宅子的主人。
且早不来晚不来，在大小姐就要回神都的前一天夜里来，摆明了大小姐回去神都，定会挡了谁的道，或者是碍了谁的眼。
让她顶替大小姐的身份，替大小姐报仇。
先不说她孤身一人，能不能面对大小姐的仇人，单是进入神都的大家族，恐怕也是千难万难。
林璇说出自己的疑问，“不说我和大小姐长相不同，大家族不都非常注重血脉传承的吗？我一个低等的奴身，如何能进入神都的大家族？难道大小姐族中没有鉴别血脉的独特手段？”
殷桁幽深的黑眸直逼林璇，他没想到奴身的林璇能想这么多，连大家族的血脉传承都知道。
转而一想，能召唤英灵成功的人，自是和常人不同，且眼前女子心思通透，想得多，才正常。
是以听了林璇的话，一瞬间的愣怔之后，恢复常态，盯着林璇的眸光渐渐缓和。
少有的耐心，道，“卢小姐自从离开神都，十几年过去，自然已经不是婴儿时候的模样，即便是她亲生父亲，恐怕也不会质疑或者关心她现在的样貌。至于这边在卢小姐身边伺候的，见过卢小姐现在容貌的人，全都死了，这一点你放心就是。”
“你只管应下这件事，至于如何进入神都卢家，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林璇眸光闪烁，迅速思考接下来要面对的。
若真的像眼前男子所说，她一个奴身之人召唤英灵成功，面临的即将是被带走面临未知的危机，或者无休止的被追杀，就算现在知道她召唤英灵成功的人全都死了，唯一剩下一个知情人就是这个男子，假设她也完全能把此人按死在院子里。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一个奴身，要想活得有尊严，就必须依靠先祖英灵。
一旦先祖英灵暴露在世人面前，她召唤英灵成功的事，还是要被世人知晓，除非她这辈子甘愿生活得最卑微，任人拿捏欺辱。
那她不管不顾地走上法道，还有什么意义？
殷桁幽深的眸子盯着林璇，见林璇还是不肯答应，道，“你也是机缘巧合，遇到大小姐遭遇此难，才能在召唤英灵成功后，立马用大小姐的身份，进入神都世家，不然，凭着那不明势力无孔不入的手段，用不了多久，你召唤英灵成功的消息，就会传到不明势力那边。”
殷桁感觉自己一辈子的耐心都用在了眼前女子的身上，若不是此女子是奴身召唤英灵成功，目前唯一尚没有被暗中不明势力带走之人，他早就失去耐心了。
殷桁接着说道，“至于替卢小姐报仇之事，你只要进了卢家，在卢家开启召唤英灵仪式的时候，你在召唤英灵的密室中待上那么几个时辰，不管是不是召唤英灵成功，你就能带着你刚才召唤到的先祖英灵走出密室。
你那时候召唤英灵成功，是卢家大小姐召唤英灵成功，而不是奴身的你召唤英灵成功。
不用忌惮不明势力的追查，且能得到卢家大小姐该得到的所有资源。
如果运气好，修炼的境界不断提高，值得卢家投入更多资源的话，从此之后，即可平步青云，那么，替卢小姐报仇，也指日可待，而在你能力有限之前，可不必考虑此事。”
殷桁从未一口气说过这么多，也从未对谁这么有耐心。
此时，感觉自己的舌头因为不断翻飞都要麻了，甚至质疑自己刚才要给眼前女子指一条明路，搭救此奴身召唤英灵成功之法修一命的决定，是不是有些离谱。
原本就在琢磨这件事的林璇，在听了殷桁的这一番说辞之后，觉得他的提议可以考虑。
见林璇神情有所松动，殷桁缓和的脸颊立马肃然，道，“你需发誓！”
林璇面上滞了滞。
这个世界上的誓言，不是说说就算了，是真的一语成谶的。
殷桁这样脱口而出，显然是不相信林璇，且顶替大小姐进入卢家，虽然对林璇来说，未尝不是摆脱了暗中的不明势力，但归根结底是为了替大小姐报仇才有了进入卢家之事，殷桁此时提出发誓的要求，实属过分。
是以，殷桁说完，重新审视林璇，怕因为他提出发誓一说，令刚刚有些松动的林璇，改变主意。
他令林璇发誓，自然不是怕林璇不替卢小姐报仇，而是为了让林璇顶替卢小姐，替卢小姐报仇这件事，做得更让林璇看起来是真的，而忽略了自身可能被不明势力觊觎这件事。
林璇并没有觉得殷桁有什么过分，反而觉得，她要是能进入神都卢家，后面的路虽然不一定平坦，最起码不用担心被不明势力带走后所要面临的未知危机。
“我发誓！”林璇神情坦然，眸光灼灼，一字一句，道，“若是我能进入神都卢家，在有了能力之后，定会替大小姐报仇雪恨！若违誓言，让我法力尽失！”
但凡决定了要顶替大小姐进入卢家，林璇就没有想过毁约，不给大小姐报仇云云，故而，掷地有声的誓言砸在地上，着实令殷桁愣了一瞬。
他没想到，林璇一旦应承下来，竟然是如此决绝凌厉果断，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对于法修来说，没有失去法力更生死不如的了。
林璇的誓言，可谓是这个世界上最狠毒的誓言了。
可见，林璇是真心要替大小姐报仇。
殷桁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眼前女子能进入卢家，他就算是保住一奴身召唤英灵成功之人，查找那暗中的不明势力，也算是有了一丝契机。
殷桁的唇角不由得勾了勾，道，“卢小姐叫卢凌霜，她出生之后不久母亲就去世了，随后她父亲娶了继室，而她在不到一周岁的时候，被送到这里‘养病’。
前些时候，她父亲，也就是卢家家主派人送信来，说是皇家学院扩招学员，只要召唤英灵成功的法修，都可以成为皇家学院的学子，享受皇家资源。而卢小姐也到了召唤英灵的年龄，她父亲定好日子，要她提前准备好，等神都来人之后，便返回神都，参加三个月之后卢家的召唤英灵仪式。”
这当然是明面上的事，至于卢家主打着卢凌霜回去神都卢家参加召唤英灵的招牌，背后要做些什么，他觉得不是和林璇说明白的时候。
且，依着林璇以一个奴身能走到召唤英灵成功这一步的坚韧和聪慧，进到卢家，面对卢家上下，应该能应付才是。
殷桁说到这里，转身从卢凌霜脖子上摘下一个玉牌，道，“卢家人生下来都有一个这样的玉牌，这上面有卢小姐的心头血，也是卢小姐身份的象征，只要你戴上这个玉牌，就能进入神都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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