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鄢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手捏住,他连忙颤声否认,“三哥,三嫂,臣弟并非这个意思,臣弟……是无心之失。”
陆鄢总算明白,为何潇潇总是狡辩自己不是故意的,因为心虚理亏至极,无言以对,只能说自己无心犯错。
陆鄢这边被陆璿数落得无地自容,偏陆璿句句在理。
旁人都以为陆璿会借题发挥,好好敲打陆鄢,顺带给自己的太子妃出气,没料到他平心静气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气氛僵在了一处,谁也不敢出声,偏又是柳潇潇,听说今晚的海棠宴是为陆鄢选侧妃的,她顾不得伤痛,用力推了一把陆鄢,陆鄢低头沉默,一时不察,下一秒被柳潇潇一推,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一圈。
“陆鄢,你骗我!!”她站起身怒斥。
“潇潇,你先别闹!”凌月生怕太子再提沈庚一事,恨不得装死混过去,此时看到柳潇潇要闹事,忙不迭去拦,却已经晚了。
看到宣王狼狈在地上打滚的模样,人群中抽气声此起彼伏。
就连沈檀兮,都忍不住惊讶了一番。
柳潇潇,牛!
陆鄢当众丢尽颜面,有人忧,有人……喜。
陆璿面无表情,但湛黑的眸底猝然划过一抹笑意。
甚至,他还特意瞥了沈檀兮一眼,二人目光相对,沈檀兮紧接着撇开眼,有些小怨气。
陆鄢双手撑住地面,稳住身形,余光里,众人惊愕同情的眉眼,包括沈檀兮的,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沈檀兮的。
陆鄢一时想笑。
他自出生以来,就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嫡子,哪里受过这般屈辱,这屈辱偏偏一而再再而三是他的心爱之人赋予的。
陆鄢已经出离了愤怒,他站起身,沉默着朝柳潇潇走过去,他不知道自己的神情冷得吓人,柳潇潇忍不住后退,却也没躲过陆鄢的一巴掌。
啪!
柳潇潇捂着脸偏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陆鄢,“你打我……”
陆鄢赤红着眼,一瞬不瞬地凝着柳潇潇,恨声道,“三哥说得对,是我平日太惯着你了!!”
“明明是你的错,你骗我,哇……”柳潇潇暴哭出声,“你答应过我不要别的女人的,你这个大骗子,你还打我!!!”柳潇潇猛然尖声叫了一嗓子,然后转身跑走了。
陆鄢身心俱疲,再也没力气去追她。
陆鄢回过神,拱手,“三哥今日一番肺腑之言,为弟受教,今后一定以此为训!”
陆璿眉目疏懒,轻轻嗯了声。
“三嫂,是为弟不敬,三嫂请受我一拜!”
陆鄢只觉浑身的皮囊都被剥离开,只剩一副裸露的骨肉,在众人犀利视线的洗礼下,无所遁藏。
他忍不住心酸。
沈檀兮面上不忍,但眼睁睁看他躬身九十度拜礼后才关切道,“四弟莫要介怀,四弟妹看着不好,你先去看看她吧!”
陆鄢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没动作。
陆璿道,“四弟妹既已被四弟管教,其余人……谢遥,既然你记性那么好,孤的东宫三台屈就了你,孤会向父皇回禀,调你去翰林院,当差,你再也不必回孤这里了。”
太子少傅哪是翰林院能比的,太子竟然因这点口舌之争贬斥了他!
谢遥浑身一震,“殿下……”
他向来高傲,自诩才能卓着,因而哪怕换了太子,陆璿也不舍他的才华,即便知道他有异心,还留着他,试图感化他,好为他所用。
没想到,轻描淡写,他就把他弃了。
谢遥的自尊心大大受挫,他想要为自己辩驳几句,却看到沈檀兮在一旁,漠然无味地看着他。
谢遥闭了嘴,他不想沈檀兮看他的笑话!
“微臣……谢过太子!”
最后,陆璿凉薄的眸子移向了凌月公主。
凌月公主后脊一凉,下一秒,就听陆璿道,“凌月不敬兄嫂,来人,掌嘴二十!”
凌月公主大惊,看着朝她过来的行刑宫人,她挣扎道,“太子,我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随便对我用刑,我要去告诉父皇!”
陆璿心下嗤笑,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还敢在他面前摆架子。
“孤正要去见父皇,将今晚之事一字不差的告诉他,”陆璿轻笑,笑意不达眼底,“你们几个人是如何嚣张无礼,公然闹事,意欲行刺孤和孤的太子妃,搅乱宣王选妃宴……”
凌月公主被拉下去挨打了。
沈殊最是审时度势,见状立马跪爬过来,向沈檀兮告饶,“姑奶奶救我,姑奶奶殊儿错了,饶了殊儿吧!”
陆璿看向沈檀兮,似是要把这个留给她处置。
沈檀兮上前,朝沈殊伸出手,掌心朝下。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沈殊。
沈殊愣了一下,然后将头,贴到了她的掌心。
沈檀兮勾唇浅笑,像摸小猫小狗一样,“这次就饶了你,下次乖一点,莫要和那些不懂事的人一起起哄了。”
沈殊敛下阴鸷的眸子,头,点了点。
宴罢,众人离开。
没想到好好的海棠宴闹成了这样,宣王选侧妃一事显然也泡汤了,到场的贵女们忍不住庆幸,幸好幸好……
沈檀兮任由陆璿牵着,回到太子府,一路上出奇的乖巧安静。
陆璿也没说话,似是在等什么。
沈檀兮知道他在等什么,等她的感动和奖励呗!
但是她有比这些,更让他难忘的。
潇湘苑门口,陆璿顿住了脚步,负着手,目光落在椭圆的门洞上,清傲问道,“你没有什么和孤说的吗?”
沈檀兮沉默。
男人拧眉,不自觉靠近,将其欺在了墙边,退无可退。
元禄懂事地带着四季豆下场。
月光莹白,将沈檀兮姣好的面容勾勒得朦胧惑人。
陆璿喉间一滚,眸色微深,他居高临下地凝着她,哑声道,“没有?”
沈檀兮莹亮的大眼睛闪了闪,半晌,敛下眸子,懵懂又娇气地摇头。
男人的耐性耗尽,近在咫尺,可以清晰地听见他沉了的呼吸声。
他愈发贴近,薄唇近乎咬上她的耳畔,“真没有……”
怀里的女人惊兽般一抖,紧接着,余光里,一滴晶莹,闪着微弱的光晕,从她的眼睫落下。
又哭了?
陆璿起身,长指抬起她的下颌,拧眉,“哭什么?”
“兮儿哭……兮儿终于有人疼了。”
男人的手一僵。
“兮儿这些年的冤屈终于有人伸张了出来,我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滚烫的热泪如落了一场雨幕。
“殿下,我知道,今日这一切都是你的一场戏,都是假的,但是兮儿也很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