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檀兮自是不会闹。
她的眼皮子还没有那么浅,打赢了大薛氏又如何,不痛不痒,打赢了当家做主的那个人,才是本事。
沈彘才是关键。
沈檀兮留意着众人的反应,沈彘眉眼含笑,不愧是她的亲二哥,好一个笑面老虎,安郡公夫人大薛氏,徐娘半老,亦是一副菩萨面,就是那双眸子,锋芒太甚。
大薛氏旁边却是沈竹蘅,沈竹蘅打扮得清新脱俗,像朵水仙花似的,但奈何底子太差,和裴璇意差的远咧!
倒是一比一还原二郎媳妇胥氏的妖媚。
沈彘生有二子,沈济世,沈安民。
沈殊便是沈济世的独子。
沈竹蘅算是沈济世的女儿,她是胥氏和前夫的孩儿,沈殊同母异父的姐姐,沈二郎待她如亲女。
然待她如亲女,她毕竟还不是沈家的亲女儿。
京城的勋贵人家都眼亮着呢,你一个拖油瓶,连庶女都不是,凭什么嫁我宝贝儿子?偏沈竹蘅心气也高,想要以沈家嫡女的身份相看人家,高不成低不就,以致今年都二十三高龄了,都云英未嫁。
有嘴碎的笑话,沈竹蘅便抬出颜诺来,言及老祖母便也高龄未嫁,最后觅得真心人。
满堂皆跪,只一人站得挺拔,沈殊的妻子,凌月公主。
今日若是别人回门,凌月公主自是不会给这个面子站在门口亲迎,但来的是她太子哥哥和太子妃嫂嫂不是?
前方的执领太监扯着嗓子尖声通报。
“太子驾到,太子妃驾到!”
“微臣(臣妇)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众人伏地,头深深地埋下去。
陆璿下了马车,一席白衣,暗红蟒纹,银冠束发,英姿俊朗,清雅贵气,少了些平日的凌厉孤傲,他眉眼温淡,隐隐带着成婚后的喜色。
沈竹蘅偷偷抬眼,窥视天颜。
仅一眼,便勾得心潮翻涌。
太子。
她沈竹蘅要嫁的男子,便该是这般!
俊朗不凡,位高权重,温柔多情。
旁人都说太子冷情,不苟言笑,可他明明在笑啊。
他在对谁笑呢?
这个方向,好像只有她一个年轻女子……
沈竹蘅眼眸一颤,脸颊一热,正痴想着,下一秒,就看到陆璿转过身,朝华丽的马车伸出手,紧接着,一双软若无骨的小手搭了上去。
出来的是沈檀兮。
沈檀兮本就是个绝色,此番成婚,显然夫妻恩爱,备受眷宠,小脸面若桃李,愈发娇美可人了,她将小手放在陆璿的掌心,脚刚要踩在马凳上,就被男人揽腰抱了下来。
及至落地,陆璿的手,仍占有似的,箍在她的腰间。
众人的目光不经意掠过,神色各异。
沈竹蘅的脸色陡变,担心被人看出来,笑话她,她连忙低下头。
心里却恨恨不平。
凭什么凭什么?
都是沈家的姑娘,沈檀兮凭什么命这么好?
太子……沈檀兮若能嫁得,她为何不能?
她相信,她若得了机会,太子必定倾心于她,因过去献国公府,沈檀兮磋磨刁难太子之时,她可好心替他说过话呀!
况且祖母也有这个意思。
她就差一个机会。
她相信,祖母会给她。
沈竹蘅这边隐而欲发,陆璿和沈檀兮夫妻二人寒暄了几句,在沈彘的指引下, 被簇拥着,进了府。
不同于柳潇潇那一波人,和沈彘,则是高手过招,招招不见血。
沈檀兮和陆璿都是搞阴谋的各种行家,自是应对如流。
沈彘作为半个宣王党,又是个老奸巨猾的,面对太子,他面上含笑,也不敢对如日中天的太子做什么,他还想两方押宝呢,于是所有的炮火都冲沈檀兮来了。
最了解你的,就是敌人。
沈彘才不信沈檀兮念了两年佛,就四大皆空,前尘尽忘了呢。
他背刺了他的亲妹子上位,沈檀兮此番杀回来了,能饶的了他?
他也不怕。
到底一个小丫头片子!
初次发难,沈彘请太子太子妃落座,却迟迟不见沈煜。
沈檀兮却没像之前那般糊弄过去。
笑话,沈檀兮名义上是献国公府的嫡女,沈煜是献国公,她回门,沈煜被排除在外算怎么一回事?
若她认了,便是自降身份,承认这是安郡公的地盘了,若不认,沈煜现在这个府里,说不上话,沈彘一个推脱,说这就遣人去叫,但半天叫不来,她又能如何?
沈檀兮淡笑,指着大薛氏身旁的沈竹蘅,你去叫。
“务必叫来,若本宫大侄儿哪里被事绊住了,你便代本宫处理好,一起过来。”
沈檀兮怎么看不出沈彘和大薛氏想做什么,凭沈竹蘅的身份,她怎么能站得这么靠前?
好呀,你不是想在太子面前露脸?
把人叫来,你的脸可以继续露。
叫不来,就和沈煜一起藏着吧!
沈檀兮话音一落,沈彘和大薛氏城府深,自是没什么表情,沈竹蘅却傻眼了,看向大薛氏,大薛氏眉心一蹙,有几分嫌弃划过,嘴上笑道,“既是太子妃娘娘吩咐了,那蘅儿便去吧!”
沈竹蘅有些不甘愿,但还是去了。
未几,沈煜带着小薛氏来了。
二人见过沈檀兮和陆璿,离近了看,二人愈发沧桑,沈檀兮心中唏嘘,但并不怜惜,自己儿子被害成这样,沈煜却只对君王死了心。
这和冷脸洗内裤有什么区别?
你杀我全家,我……只不爱你了?
所有的痛苦自己承受,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呢!
但沈檀兮还是挤出了两滴泪,她需要献国公府振兴,需要一个人支撑起献国公府的门楣,她更需要一个人,将沈彘推下万丈深渊。
“两年不见,大郎竟生出如此多的白发了?”
沈檀兮老成持重的口吻,对她近不惑之年的大侄子,唤出大郎。
身旁,陆璿眉心一跳,来不及反应自己水涨船高的辈分,他上前扶起沈煜,“沈公莫要再拜,你我虽为君臣,但于这天下,朝堂,沈公大义,是孤望尘莫及的。”
沈檀兮千句万句,不如当权者一句安慰。
沈煜如被定住一般,盯了陆璿半晌,泪染长衫。
好像,终于有人看到了他的冤屈,他的忠骨。
他,死而无憾。
不远处,沈彘看着这一幕,心中暗自嗤笑。
什么气节,忠骨,大哥腐朽了一辈子,大哥的儿子比他还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