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诸位也是知道这一点,陆鄢看了眼殷天逸和殷天朗中间的位子,心下了然,他们这些人倒是不在意,而沈檀兮一个循规蹈矩的深闺贵女,自是不习惯和外男如此亲近的。
凌月公主刚要驳斥沈檀兮,便被陆鄢打断了,“阿殊,既是兮儿要坐你的位子,那你便和她换一换。”
本欲坐山观虎斗的沈殊嘴角朝下拉了拉,显然不太愿意,但宣王发了话,于公于私,他都无法拒绝。
沈殊言笑晏晏,回头起身朝沈檀兮玩笑般拱了拱手,“小姑奶奶,您坐!”
沈檀兮满意一笑,笑意未达眼底。
沈殊自小便是这般,或者说她们沈家人都是这般,笑面虎,伪善,两面三刀,只不过二哥一脉将其发扬光大罢了。
沈殊低头一瞬,沈檀兮笑着伸手,抚了抚沈殊的头,“这才是我的乖孙孙。”
沈殊的身子明显一僵。
沈檀兮在柳潇潇和凌月公主中间落座。
凌月公主憋了口气,瞪向陆鄢,“四哥!”
陆鄢朝她摇了摇头,眸光微厉。
凌月公主只好作罢。
她本就是故意这般安排座位,让沈檀兮不自在,还能毁一毁她的清誉,且她若是一直不肯落座,潇潇便会忍不住发难,“你是瞧不起我的两位义兄吗?”
殷天逸是明月的心上人,沈檀兮这般,明月也会不高兴。
没想到沈檀兮竟二话没说拿沈殊开刀……
凌月公主忍不住看向柳潇潇,刚刚四哥帮沈檀兮说话,潇潇不吃醋吗?
柳潇潇还真没吃醋。
她托着下巴,一手捻着箸子在面前的小碟上百无聊赖地戳来戳去。
来之前阿鄢百般叮嘱她,切莫和沈檀兮起冲突,肖嬷嬷给她换衣的时候,也叮嘱,“您和几位公主夫人不一样,您是王妃,未来还可能是……您要顾忌皇家体面,且您也不是沈氏的对手,闹起来吃亏的必定是您,听奴婢一句,沈氏即将嫁进太子府,不会跟您抢王爷了,王爷还要给沈氏添妆,王爷心里定是没有沈氏的。”
“您要是沉不住气,再跟沈氏闹起来,反而让王爷更心疼她了。”
柳潇潇虽愤恨不已,但也只能忍着,看着。
等沈檀兮自己露出真面目。
一桌人各怀心思,眼前的美味佳肴也失了吸引力,说是给沈檀兮设宴,但明知她即便还俗,也是方外修行,宴上无一素斋便罢,柳潇潇,殷天逸,殷天朗三人喝了几杯,便开始“解放天性”。
一众人站起来推杯换盏,唾沫星子喷了一桌……
殷天朗和殷天逸样貌俊逸,但嗓门一个比一个大,言谈之间还是一些市井间的粗鄙话,他们说的话题新鲜,正是这些权贵子弟没听过没见识过的,故而一个个听得津津有味。
沈檀兮乖乖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两只小手搭在腿上,紧紧握拳。
窝趋……这俩普信爹味男。
殷天朗吹嘘自己认识多少江湖侠客,世外高人,和他们都是好朋友。
给在场诸位传授成功秘诀二十八项。
当着一众女眷的面,和王爷少傅将军探讨,赈灾之时,该不该用国库之款,为灾中妇人,提供月事带。
殷天朗觉得不该,因为他什么都懂,自是懂得女子月事,比女子还懂!
他言及,女子太过矫情,明明可以憋住,不用月事带,如此耗费国库款项,岂不是乱花我们这些老百姓的税收?
宣王不赞同,天下女子的面子,难道还不值几个铜板?
其他女子羞于这个话题,自是闭口不参与。
柳潇潇却急眼了,和殷天朗吵了起来,谢邀见状阻拦,祸水东引,“说来,这个策议,还是沈姑娘之母,崔国医提议的。”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朝沈檀兮看过来,殷天朗目光不善,正要和沈檀兮开炮,只见沈檀兮挂起假笑,目光放空,语气平铺直叙,“你又不交税,又没花你钱……”
殷天朗:……
一桌鸦雀无声。
殷天朗顿了下,脸色瞬间涨红。
沈檀兮默默看了下天。
她没说错啊,殷天朗一个江湖草莽,古代流氓,没家产没田地没工作……在古代,士农工商奴,他尽数避开了大夏征税的点……
他爱喝的酒,根据大夏税律,国家还要倒补给他钱,不然末流百姓,是断断喝不起这些流通的商酒的,只能喝家里或市井酿的糙酒。
沉默多时,陆鄢看着恼羞成怒一副要打人模样的殷天朗,忍不住想笑,沈檀兮这张嘴……他忍住,连忙调转话题。
谢遥长指挠了下太阳穴,适时地接过陆鄢的话头,将此时的尴尬稍过去。
殷天朗败了,还有殷天逸。
殷天逸开始爹味说教,抨击大夏朝堂上下蝇营狗苟,西凉国这好那好,可以让有志之士施展宏图大业,总结起来,大夏要亡国。
许多连宣王都不知道的朝堂密辛,他都知道。
宣王提出异议,他便耐人寻味的放下酒杯,抨击“宣王还是涉世不深啊……”
陆鄢:……
殷天逸说得一众女眷情绪高昂,面露崇拜,柳潇潇甚至还鼓起掌来。
明月公主看着丰神俊朗,侃侃而谈的心上人,垂下头,娇羞抿唇,时不时偷看一眼。
殷天逸见状颇为自得的笑,紧接着,他就瞧见了面无表情的沈檀兮,他拧眉,“沈姑娘可是有高见?”
一桌子的目光又齐刷刷朝沈檀兮看过来。
沈檀兮:……
“高见没有,倒是有条船,殷兄若方便,明日一早我便可把殷兄送到西凉国。”
殷天逸:……
沈檀兮:“到时,殷兄便可尽情施展自己的宏图霸业了。”
明月公主吓坏了,连忙道,“天逸,你可不能走啊。”
沈檀兮:……
你怕什么,谁稀得要他啊……
这顿饭,众人吃得不太高兴,每当起一个新话题,话题主事人聊得兴起之时,问及一直默不作声的沈檀兮,都会遭沈檀兮一嘴。
沈檀兮喝着新要来的,没有唾沫星子的燕窝,渐渐高兴了。
宴后,林锦儿要带沈檀兮逛园子,中途林锦儿便称有事,被叫走了,只剩下沈檀兮和黑豆。
“小姐,您没看宣王妃那两个义兄的脸色,都想打您了。”
沈檀兮抬起青葱玉指,轻轻拂过身侧的柳芽,反问,“打我作甚,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
黑豆憋笑。
突然,她笑容一滞,似听见了什么声响,朝沈檀兮使了个眼色,然后牵起沈檀兮的手,隐进了疏叶斜影的园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