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澜被赵魁接出府的时候,蓝玉瑛去向蓝氏说这个消息。
正逢田姨娘从蓝氏院里出来。一脸颓然,目光呆滞,似乎失去所有精气神的样子。
蓝玉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她这么大个人杵在那里,田姨娘也跟看不见似的。
蓝玉瑛就站在院子门口,看她失神落魄地离开。
越看越觉得奇怪,田姨娘怎么跑到姑母这里来了?
莫不是为了婉婷的婚事?姑母不同意?
见到蓝氏,还特特问了一声。蓝氏只说不必管她,蓝玉瑛也就没有在意。又说起季安澜被表哥接出府的事。
蓝氏这回脸色却淡定得很,“凭她做多少,他们都成不了。”
蓝玉瑛一愣。
姑母虽然一直阻挠两家联姻,但见平阳王府频频与季安澜接触,心焦不已。还频频想对策,什么时候这么笃定了?
“姑母之前让人传表哥忤逆的话,似乎未影响到平阳王。而且自宫宴后,听说平阳王态度也松动了。”
“平阳王态度是松动了,可如果是季安澜自己不愿意呢?”
呃?季安澜还会不愿意?
不愿意还频频上赶着?今日还随平阳王妃去上香?
蓝玉瑛心里狐疑不己,季安澜怎会不愿意。平阳王府这样的高门,她不嫁还想嫁给皇子,想进宫不成。
但蓝氏明显又不愿多说,蓝玉瑛只好按捺住心里的惊疑。
往郊外的路上,马车徐徐而行。晃悠晃悠,使得人昏昏欲睡。
“怎么越来越慢?是有人阻路吗?”
美莹、美丽被马车颠得屁股疼,又觉得闷得慌,掀着车帘子就往外头瞧。
“三公子不是说了吗,是云游的方丈回来了,今日开坛讲经,所以去抱恩寺的人才特别多吧。”
“那也不该走两步停一步吧。”
这也太慢了,似乎是全城出动才有的路况。
赵魁生怕季安澜等着急,贴心地派人去前头打探。
并打马过来安抚:“莫急,已派人前去打探了。”
季安澜笑着点头,“没事,不着急。”就是腿坐得麻了。
赵魁看她一眼,往胸口一掏,“这是清凉油,你抹在额头和后颈处,能去乏提神。”
季安澜伸手接过,“王妃那边可有派人去看?莫出了差池。”
“放心,方才我已经看过。祖母精神倒是还好。”
二人说着话,前去打探的人打马回来,“回三公子,是前头一辆马车撞了兜售香烛的小孩,他们一家拦着要补偿呢。”
赵魁皱了皱眉头,“要补偿就给他们啊,补偿能要多少,还堵着路。”
“那户人家说贱民讹诈,不肯多给,被撞的人家就又回去请了村里的族人族老来主持公道,故而拦了路不让走。”
“哪户人家?不过是多给几两银子的事!”
“现在不是赔银子的事了,是被撞的百姓要贵人下车赔礼,不然不让走。”
撞人的贵人先是不肯赔银子,觉得几个贱民拦路兜售挡了路,撞了也就撞了。
结果被村里一同做生意的人给拦下,这才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了几两银子。可能气不过,给银子时特特把银子扔到那马粪堆里,叫人去捡。
村民觉得受了污辱,拦路不肯让,还叫来了一村子的人。
现在不是赔银子的事了,是要贵人下车赔礼道不是。
贵人高高在上惯了,岂会对几个贱民低头。这便僵在了那里。
赵魁听完缘由,眉头直皱,“到底是哪户人家。”
“是京兆尹潘大人的夫人和女儿。”
马车内,听说撞人的贵人是潘大人的夫人,季安澜面露不喜。
她没见过那位京兆尹潘大人,可这位潘夫人,她是见识过她不讲理的。
为了一个玉镯就能当众不依不饶,让唐姨和邓姐姐变卖嫁妆凑银子还她。她那女儿也是个不讲理的,当众挖苦邓姐姐贪小便宜,捡到东西不还。
这潘夫人风评似乎不怎么样,仗着有个当京兆尹的丈夫,又仗着有位榜眼儿子,在京中一向逢高踩低。
这会要她下车给几个贱民赔礼,只怕是不能。
“季姑娘认识这位潘夫人?”赵魁问她。
“不算认识。”也不打算认识。
前头平阳王妃等着急,被人搀着下了马车,季安澜一见也让人扶着下了马车。
“让你跟着受罪了吧。都是我不好,一大早让你陪着出门,竟让你遇上这种事。”
季安澜笑着安抚:“我还得多谢王妃相邀,偶尔出来走走,看这景这物,心里也欢畅得很。”
“那就好。”
而前后马车里的人听着动静,听说是平阳王妃的车驾,也纷纷下车来拜见。
见着季安澜,又想起她那天在宫宴上的表现,年轻的姑娘也都过来跟她打招呼。
众人便站在道上说起话……
说了一会,前面的路还堵着,又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
平阳王妃就让赵魁带人前去驱赶,“那潘夫人手段也不行,不过几个贱民,就让人堵了路为难到现在。”
“就是,不过是多打赏几两银子的事。”
“可不是,银子解决不了,就用强的,还能被几个贱民威胁拿捏?”
平阳王妃便吩咐赵魁:“魁儿,你领几个护卫去前边帮忙。那些贱民不肯让路,就杀杀他们的锐气,再派人去报官。”
几位夫人一听,也纷纷叫自家护卫去帮忙驱赶。
季安澜蹙了蹙眉。
贫苦百姓见官生畏,避之不及,不会轻易跟贵人起冲突,这能全村人堵了路,必是把人侮辱得狠了,气不过才想要个说法。
不过是多添些银子,再好声好气道声不是,事情自然也就解决了。
还让人去驱离,去报官?
京兆尹大人是潘夫人的男人,他能不站在自个夫人这边?
见赵魁得令带人离开,季安澜心情复杂。
未再多话,转身上了马车。
平阳王妃和几个夫人一见,也纷纷上了马车。“赵三公子出马,路定是通了。咱们还能赶上抱恩寺的斋饭。”
“可不是,我特特起了个大早,就为了吃上抱恩寺的素斋。”
“我也是。那斋饭宫里贵人都惦记的。”
马车很快就动了起来。
季安澜从车帘的缝隙看到憋屈地站在两边路旁的村民,目视着装饰华丽的马车扬灰急驰,那脸上皆是忿忿。
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也不知赵魁是如何解决的。想来那潘夫人定是不会下车给百姓道不是的。不然那些村民也不会一脸忿忿。
在一些贵人的眼里,普通百姓的命并不重要,更何况尊严。
季安澜从窗外收回目光,无奈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