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哦了一声,对这段故事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芭珠自己也说了,她是麻姑的养女,很小就没了父母。
麻姑继续说道,“当年我第一次看见芭珠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呆滞地坐在地上,身边围满了各种毒虫和尸体,这些尸体有她父母的,也有寨子里的村民,他们大部分都是被毒虫咬死,唯独芭珠却毫发无伤。”
这下我有点好奇了,赶紧追问,“您的意思是,芭珠的父母都是被毒虫啃咬致死,那她怎么……”
“一开始我也好奇,为什么毒虫会疯狂攻击那个村寨的人,却唯独留下了芭珠。”
不等我话说完,就被麻姑冷幽幽的声音打算,她用手扶着额头,微微叹气说,“后来我才明白,芭珠的童年并不幸福,因为自小与毒虫亲近的关系,被寨子里的让你当做是异类,加上当时寨子正在经历一场天灾,这些愚昧的家伙就把所有责任归咎在了芭珠身上。”
对这些愚昧落后的村寨居民来说,养活一个异类的风险太大了,还不如直接把她当成罪人,用来祭祀给山神。
“什么?”
听到这里,我和林远悚然动容,就连不远处的刘媚也轻哼了一身,说这些人脑子都坏掉了吧,毕竟是自己孩子,难道芭珠的父母也不管吗?
麻姑无奈地说,“在愚昧的人心中,规矩比天还大,哪怕是自己亲生女儿也是随时可以牺牲的。”
那个寨子里的人坚信,只要消除了芭珠这个祸端,就能让天灾早一点结束,于是毫不犹豫地假设起了火坛,准备把年仅三岁,对人事懵懂无知地芭珠丢进火堆里烧死祭天。
我和林远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来年,我们也大致知道了这场荒唐献祭的结果,可一想到一个年仅三岁的女孩,竟然要被人当做祭品烧掉,内心还是一阵阵后怕。
麻姑看了一眼我们,继续说,“可就在他们刚把芭珠绑起来,准备举行祭祀仪式的时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受惊之下的芭珠嚎啕大哭,哭声传遍了整个村寨,没多久人们就听到树林里传来大量窸窸窣窣的动静,扭头一看几乎全都吓呆了。
人们看到了各种毒蛇、蜘蛛,蜈蚣以及大量只会生活在深山里的剧毒爬虫,好像疯了似的一窝蜂涌入祭坛,对着那帮无知的村民又扑又咬。
芭珠的哭声好像刺激到了这些毒虫,让它们变得格外疯狂,哪怕面对成堆的火焰也不害怕。
也就短短十几分钟过去,那些试图伤害芭珠的村民就被虫群活活咬死,就连芭珠的身生父母也不例外。
恰好麻姑就在附近的山谷里面采药,见识到了大量毒虫一起朝村寨移动的奇观,于是便好奇地跟上去,一眼就看见芭珠无力地跪坐在虫子中间,搂着双亲尸体嚎啕大哭的场面。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说,“这么说芭珠的父母也是因她而死的?”
“算是吧。”
麻姑微微叹气说,“当时我就差距到,芭珠的体质和普通小孩不一样,在她身上有一股相当特殊的气息,一旦遭遇巨大的情绪波动和生死危机,就会引发周围的毒虫共鸣。”
接着麻姑就把年幼的芭珠带回了白云苗寨,一开始芭珠相当自闭,跟谁也不愿意交流,只和一些虫子亲近,多亏了麻姑多年的疏导,才让她恢复了一些小女孩的天性,
“我曾经趁她睡着之后,偷偷采集了一些芭珠的鲜血去研究,发现她的血液确实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怀疑她可能是因为生辰比较特殊,在无意间觉醒了巫族的血脉。”
麻姑说道,“于是我尝试教她炼蛊,果然芭珠很有炼蛊的天分,不仅上手特别快,进步也相当喜人,那之后我一直拿她当接班人培养了。”
我恍然大悟说,“她父母都是普通的苗人,偏偏芭珠自己却拥有这么纯粹的巫族血脉,看来基因突变的概率在哪里都有。”
麻姑却摇头,说与其说是基因突变,倒不如说这是一种特殊的返祖想象,苗人的祖先本就是上古巫族,后世子孙虽然血脉稀薄,但总会有小概率的返祖迹象发生。
我长舒一口气,说好吧,前辈你正是看中了芭珠的巫族血脉,所以才想到让她去万毒窟寻找药王神鼎对吧?
麻姑点点头,“没错,万毒窟本就是巫族祖先留下的禁地,只有血脉纯正的巫族人才有可能破解里面的奥秘,别的谁都不行。”
林远却忍不住说,“可这一趟也太危险了,您就不怕芭珠这一去根本就无法活着回来?”
“所以我才找了你们帮忙,陪她一起下去。”
麻姑并没有因为林远的质疑而生气,反倒疲倦地摇了下头,说苗疆延续至今,已经很难找得出真正的蛊道大师了,尤其是当自己这一代的人死去之后,很多祖先传承下来的秘术也将彻底绝迹,
“我让芭珠冒这么大风险进入万毒窟,一方面是为了得到药王神鼎,一方面也是对她的能力进行测试,如果她能活着回来,便足以继承我的一切,成为白云苗寨新一任的守护者。”
林远还是有些不甘,反问道,“那前辈你有没有遵循过芭珠的心愿,她到底是真心实意想要继承这一切,又或者只是为了还你的恩情,才甘愿委曲求全,把自己一辈子的青春白白浪费在这里。”
这句话把麻姑也问得沉默了,思索良久,没有给出答案,很快就转移目光,把视线定格在了被白色蚕茧包裹起来的阿芸身上。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说,“要守护寨子里的平静,就注定了总会有人牺牲,一开始我除了倾尽全力培养芭珠之外,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但现在……”
她顿了顿,指向阿芸说,“这丫头已经融合了朱睛冰蟾,一旦我利用药王神鼎打开她的经络,让她彻底掌握了冰蟾的力量,阿芸将会拥有比芭珠更加强大的力量,或许可以考虑让她来接替我。”
我们更懵了,双双把头抬起来,“什么,让阿芸继承大祭司的衣钵,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之所以我们会这么震惊,主要是因为阿芸的岁数不仅比芭珠更小,而且缺乏实质性的历练,就算真的完美掌握了冰蟾的威力,没有足够的时间沉淀,仍旧无法扛得起守护村寨的重任。
“她会的,而且除此之外,阿芸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麻姑重重地摇头叹气,说药王神鼎不能离开苗疆,而阿芸体内的冰蟾,也必须依靠药王神鼎来压制调和,
“短则三五年,长则十年八载,阿芸已经无法离开寨子,由她来成为我的继任者,反倒比芭珠更合适一些。”
这次我们没有再接话,一脸复杂地看向虫池里的那道倩影,心情莫名沉重。
老实说,无论是芭珠还是阿芸,这两个女孩都不应该受限于苗寨,她们还年轻,应该有着更大、更为自主的广阔空间。
但为了维护苗寨的安全,总是需要有人牺牲的,要么是芭珠,要么是阿芸,已经没有第三个选项。
从祖庙中出来后,我的内心一阵沉甸甸的,林远也摆出一张吞了苍蝇似的脸,苦笑道,
“周玄,你说人这辈子生存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如果连自主的选择权都不具备,和一个受人操控的傀儡又有什么两样?”
我苦笑不已,要说傀儡,我和林远又何尝不是?我从一生下来就注定要经历三灾九劫,虽然三公给了我龙蛊,保住我的这条命,却也亲手将我推向了江湖这条不归路。
至于林远,这家伙在机缘巧合下成为了承载巨魔意识的容器,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
说起来大家都不过是命运的棋子罢了。
我们回来吊脚楼歇息,快天黑的时候巴熊来了一趟,送给我们不少土鸡蛋和腊肉,我们奔波了这么久,连一口囫囵饱饭都没吃过,自然是来者不拒,围绕着篝火大快朵颐,吃得满嘴直冒油光,米酒一口接一口地往下灌。
比较起来,巴熊却显得愁容满面,饭菜是一口吃不下,一直坐在篝火旁唉声叹气。
我擦了擦嘴,问他是不是还在为黑河苗寨的事情担心?巴熊点头,说可不是嘛,这些天黑河苗寨是越发的放肆了,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大祭司正在给阿芸疗伤治病,不便出山,所以变本加厉地跑来寨子前面闹事,甚至几次都想通过后山那条通道潜入进来。
虽然巴熊带人打退了他们好几次,但相应的,寨子里面也出现了不少伤亡,这样下去迟早会耗不起。
我喝了好几碗米酒,酒劲上头已经有了醉意,拍着大腿骂娘,说狗曰的,这帮人简直嚣张到没边了,真以为世界上没人能够治他们,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找机会反击?
巴熊苦着脸说,“黑河苗寨已经投靠了五毒教,整体实力强过我们,加上大祭司正为了阿芸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现在并不是反击的最佳时刻。”
我说就算这样,总不能让对方一点点蚕食你们的有生力量吧,五毒教的人跟我们打过不少次交道,包括这次前往万毒窟,我们也有过很多次交手,
“这些人没什么可怕的,尤其是在进入万毒窟的时候,他们同样经历了不小了的伤亡,应该还没来得及恢复元气。”
我的话让巴熊动了心思,他抬头看着我说,“当真?”
我和林远同时点头,说千真万确,当我们逃离万毒窟的时候,五毒教已经出现了巨大的伤亡,剩下这几个残兵败将,根本就翻不起多大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