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为什么这么说?”
我顿时紧张得不行,老头指了指我身上还没来得及包扎的伤口,嘿嘿一笑,露出稀疏的老黄牙道,
“小子你可真有种,都自身难保了还一门心思想救人,那丫头跟你什么关系,值得你不顾自身安危也要去拯救?”
我摇头,说她是我朋友,说起来关系倒也不算太亲密,但我和她背后的苗寨存在很深的牵连,当年我欠过苗寨一个大人情,哪怕是拼得一死也必须把这个人情还上。
老头呵呵一笑,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那丫头是你的情人呢,这年头像你这么讲义气的年轻人倒是不多了,既然关系并不是很亲密,救与不救又有什么分别,
“你小子受的伤不轻,就算有本命蛊协助,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了,还是继续留下来歇一歇吧。”
“不行,我必须尽快去救阿芸,晚了可能就真的来不及了。”
我不理会老头的挽留,转身就要走出山谷,可哪怕只是完成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已经疼得我龇牙咧嘴,脚下一偏,又重新跌坐回了地面。
我低头看着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齿痕,笑容无比苦涩,这该死的妖花到底是什么鬼?
老头仿佛能洞穿我的心思,不咸不淡地解释道,“那叫彼岸陀罗,是一种长在冥界的妖花,专门以吸食腐肉和其他植物根系的营养为生,你小子很幸运,落到这玩意手里,本该早就被吸光了才对,要不是靠着本命蛊的守护,也不可能坚持到被我救下了。”
“还真是你救了我?”
我吃力地看向老头,迟疑再三,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别说救人了,可能走路都困难,只好按捺住内心的冲动劲,心平气和地对老头说,
“前辈到底该怎么称呼?”
“哈哈,我一个人生活太久,这么多人没人聊天,早就忘记叫什么了。”
老头疯癫一笑,看得出他精神状态并不是很正常,可能是一个人在深山待久了,有点喜怒无常,一会儿大笑,一会儿严肃,一会儿又显得疯疯癫癫,好几种情绪凑到一起,让人感到那张脸上有种割裂感,
“小子我问你,这个又是什么?”
说话间,他从下面掏出一个符袋香囊,那香囊让我感觉有些熟悉,赶紧低头翻了翻自己的腰包,才发现临行前,岳局送我的符袋香囊已经不见了,正出现在这个老头手上。
我赶紧说,“这是我一个朋友送我的,他要我来苗疆,调查这个符袋主人的下路,可惜我对这里的环境太陌生了,一直没有调查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请前辈把它还给我吧。”
老头却哦了一声,意兴萧索道,“你没有必要再查了,回去告诉你朋友,这个符袋的主人早就死了,就当没有这回事吧。”
说完,老头居然把符袋叠起来,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前辈你……”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刚要出言制止,脑海中却意外联想到了什么,忽然头皮发紧,惊呼一声道,
“难道你就是庞云山!”
是了,岳局曾经说过,六年前自己委托一个朋友混进五毒教调查摸底,可一连几年,这个朋友却毫无消息反馈,彻底和组织断了联系……
现在这老头又对一个空空的符袋这么感兴趣,说明他多半就是岳局口中的那个“内应”。
听了我的猜测,老头既没有摇头否认,也没有点头承认,只是嘿嘿一笑说,
“什么内应不内应的,你小子说话可真有意思,我来问你,还想不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顿时来了精神,把腰直起来说,“当然想,前辈知道怎么离开吗?”
“当然知道,只是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足以完成这件事,必须先休息一段时间,等养好精力再说。”老头摆摆头,忽然扯了下身边的藤蔓,随后我就发现头上有几根树藤移动,主动咧开一道口子,上面竟然有十分和煦的暖阳照射下来。
接着老头缓缓起身,我这才发现他左边那条腿竟然是残废的,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显得很是吃力,怪不得从头到尾都一直蹲坐在地上。
不过这老头虽然残了一条腿,动作却相当灵敏,一点都不慢,很轻易就抓住了头顶的树藤,轻轻荡出了山谷,没一会儿就在一处断崖上摘下了几个新鲜的野果子,丢到我面前说,
“吃吧,这果子虽然酸涩,好歹能恢复一些体力。”
“谢谢前辈。”
我也不怕有毒,当即捡起了地上野果,凑到袖子上擦了擦,塞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大口。
山里果子特别酸,口感也很粗糙,但现在并不是挑剔的时候,我一口气将果子吃了个精光,肚子里总算有了点东西,身体也渐渐感受到了暖意,加上龙蛊持续输出的气息,让我感觉体力正在逐渐得到补充。
没一会儿老头又从断崖垂落下来,平静地看着我道,
“白山是五毒教最大的秘密,你小子究竟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能跟我说说吗?”
身体刚恢复了一点体力,我也感觉好受了些,于是便靠在石头上,将自己是怎么打探到关于白山的秘密,又是怎么通过同兴镇找到这里的情况一并告知。
老头听着,是不是点头笑笑,说你小子的经历还真是出彩,居然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才找到白山,看得出你是个很执着,并且相当坚守承诺的人。
我倒是没在意他怎么夸我,依旧对老头的身份充满好奇,忍不住在老头脸上仔细打量了一番,迟疑道,
“老前辈,你到底是不是岳局拜托我要找的人?”
他平静地扫我一眼,说是有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一个被困在沼泽地里行将就木的老头,无论他曾经叫什么名字都不重要。
虽然他依旧没有承认身份,但不否认就代表着默认,我一脸欣喜道,
“岳局一直很担心你,要求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调查出你的下落,你这是……”
老头猜到我要问什么,摆摆手道,“有些事讲出来太丢人,我不想说,你也别问,总之你记着,庞云山已经死了,他辜负了组织的信任,没能完成好岳局交代的任务就是了,别的没有再继续讲下去的必要。”
“好吧。”
看得出这家伙应该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遭遇了某种巨大的打击,精神状态才会变得这么沮丧,既然人家不想说,我也不好再持续问不下去。
峡谷中一片死寂,我为了尽快调理伤势,只能盘腿打坐,靠着龙蛊提供的热力来消除全身的疲乏,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几个时辰。
这个过程中老头一直蹲坐在我对面,用奇怪的表情默默审视着我。
直到我再次睁开眼,将口中那股浊气吐出来的时候,又听到老头传来的怪笑声,
“你小子真走运,身上具有怀揣着这么神奇的本命蛊,难怪这样都死不了,我以为你起码要两三天才能恢复元气,没想到只是半天就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我谦虚一笑,说自己只是运气好,伤势能够这么快恢复,最主要的功劳好在龙蛊身上,要是单靠我自己的话,绝对要躺上个三五日才行。
老头摆手说,“好了,先说回救人的事吧,你不是想找到那个被掳走的丫头,把人救出来吗,老头子倒是可以成全你。”
我大喜过望,爬起来说真的?
他咧嘴一笑,说老子不会骗人,再说骗你又有什么好处?我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对老头道歉,“前辈不好意思,我只是太……”
“行了,这片沼泽地很大,但适合藏匿的地方却不多,外面不仅遍地是食人妖花,在沼泽更深的地方还生活着很多幽冥之物,这么多年了,一直没人敢太过深入。”
老头打断我道,“那家伙掳走了你朋友,肯定会尽快选个地方藏起来,恰好我就知道这附近最适合藏身的位置在哪里。”
说完他缓缓起身,一瘸一拐走向山崖,再次抓住了上面垂落下来的树藤,缓缓攀附在树藤上,指引我跟他一起爬上去。
老头的动作不慢,看得出也是个身法凌厉的高手,在他的指引下,我只花了几分钟就重新返回之前被藤蔓围攻的峡谷,望着那些静静耸立在峡谷道口的巨型食人妖花,胸膛禁不住一阵打鼓。
这些妖花太诡异了,绝对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我很好奇它们究竟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老头看穿了我的疑惑,忽然诡异地笑笑,问我对幽冥世界怎么看?
我苦笑说不知道,按理说幽冥世界应该与我们身处的空间保持平行,是两个不可能相交的独立空间,我才疏学浅,实在不懂得那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老头却笑笑说,“你们学过最基础的物理原理吗,当两个空间的质量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互相吸引,从而产生奇妙的汇集点。”
我们身处的空间,虽然与幽冥属于两个世界,但却彼此依存,存在着多个交汇点。
而连接这些交汇点的地方,就难免会出现幽冥生物,无论是彼岸陀罗,还是其他来自幽冥世界的生物,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出现的。
我恍然大悟,对老头投去了钦佩的眼神,感情这家伙还是个精通物理学理论的知识分子,实在让人惊讶。
老头却摆摆手,领着我继续往前走,我谨慎地看着食人妖花,迟疑着没敢前进,生怕又重复昨晚的遭遇,他扭头对我笑笑说,
“放心吧,彼岸陀罗会在自然光照下失去活性,只有夜晚才会攻击猎物,你跟我走,会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