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我一直在想,能生出林远这么优秀的后代,也不知道林家老爷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隐士高人。
现在见了面,感觉果然不一般,林老爷子一头皓发,颔下白胡须飘逸,长相却十分敦厚,两眼明亮犀利,给人一种不容直视的威严感。
除了林老爷子之外,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眉锋上扬,长相颇为宽和的中年男人,大概三十七八岁的样子,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林远的二叔,林广图。
林远看到亲人,顿时扑上去,先是毕恭毕敬给老爷子磕了几个头,被老爷子用手搀扶起来,上下一打量,笑着点头说,
“没错没错,看来当年把你送去茅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时候那个中年男人也走出来,说爹,林远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别说当年的事,先让他回屋歇一歇吧。林远则笑笑说自己还不累,又扭头指向我,说爷爷,二叔,这是我朋友周玄。
林老爷子微微颔首,又走在在我身上扫了一眼,接着便呵呵笑着说,
“嗯,年轻人根骨不错,我这孙子从小性格就顽劣,怕是没给小兄弟你惹麻烦吧?”
我赶紧拱手行礼,说前辈您客气了,其实打认识开始,一直是林远照顾我的时候居多。
感觉这一家人都挺和善,除了林老爷子有点不怒自威外,他二叔和那个叫孟凡的年轻人都挺好相处,尤其是走进院子后,我还看见一个背影绰约、保养得不错的中年美妇人,林远同样为我做了介绍,说这位是自己的二姑,也就是表弟孟凡的亲生母亲。
等到见过面之后,林远就提出要进房间看奶奶,可这个要求却没有得到准许,老爷子长叹一口气,十分忧虑道,“你奶奶病情恶化得很厉害,见不得风,万一着凉就不好了。”
林远悲从心来,红着眼圈说,“怎么会这样,去年通电话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老爷子直叹气,说这就是命呐,其实你奶奶是有福之人,本该还有几年阳寿的,只是不小心去了一趟后山挖野菜根,回来之后就这样了……
林远浑身一震,说到底怎么回事?老爷子看了看我们,表情有些复杂,却摇头没有回答,只说你们这么远回家,千里奔波肯定很累了,先进屋歇会儿吧,等明天再说。
既然老爷子做了安排,我们只好从命。
接着林远二叔就帮我接过了行李,将我带进旁边一间厢房,他性格随和,十分健谈,在帮我放下行李后,便问起了我的师承来历,我谦虚地说自己只是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没什么师承,全靠祖上一个亲戚的传承才有今天。
二叔笑了笑,说我看你的气息不弱,不用妄自菲薄,这年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可不多见,想必你三公生前也是个了不起的大行家呢。
简单聊了两句,彼此也变得熟络起来,我发现林远的家人都很和气,没有太多古板的规矩,长辈和小辈之间也是无话不说,从来不会特意去摆什么架子,尤其是这个林家二叔,更是给人一种大哥似的宽厚感。
再有就是孟凡了,这小子二十岁出头,据说父亲去世比较早,很小就被母亲带回娘家生活了,这些年林远不在家,长辈们基本把他当成继承人在培养,学了不少林家祖传的手艺。
送走二叔后,孟凡也主动跑来找我攀谈,聊起了一些林远小时候的事情,我发现这小子性格很聪慧,虽然年纪轻轻,但懂得却不少,对于很多江湖旧事更是信手拈来。
不愧是修行世家的子弟,比起我这种野路子可是强了不少。
等到吃过了晚饭,林远又被老爷子单独交进房间,爷孙俩嘀嘀咕咕不晓得聊些什么,我闲来无聊,便跑到林家祖宅外面闲逛,依旧是林远的表弟孟凡作陪。
期间我问了孟凡一件事,说林家长辈我大致都见过了,为什么唯独没听你们说起过林远的父母?
孟凡略微愣了一愣,朝祖宅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小声说,“二舅的事情是个禁忌,家里长辈不让说。”
我更好奇了,怎么关于林远老爹的话题,会变成一个禁忌?人不是早就过世了吗?
孟凡摇头晃脑,面露难色道,“我二舅确实过世的早,但他生前干过一些事……唉,总之上一辈人的事情很复杂啦,我没有得到外公的准许,不能随随便便透露这些,请周大哥见谅。”
我摆摆手,说没事,自己也只是出于一时好奇罢了,虽然我和林远相处的时间比较久,说是生死相交也不为过,可这小子一直不肯跟我透露自己家的情况,这疑问在我心里憋久了,才会这么不合时宜地蹦出来,倒是有些唐突了。
接着我又答应起了老太太的病情,询问怎么会病得这么严重?
孟凡叹口气说,“还不是因为后山那个修罗墓给闹的。”
啥,修罗墓?
这名字倒是很稀奇,我忍不住又询问起了啥是修罗墓。
孟凡小声说,“就是一座存在很古老的大型陵墓,连我外公都说不清这大墓究竟是那个年代建造的,更不知道墓下究竟有什么,总之那玩意在山里存在了很久,好像位置一直都在变动……”
我听笑了,说你吹牛逼吧,哪有移动大墓,难不成古人会把坟墓建在过山车上,每年换一个地方看风景?
孟凡同样抓着脑门笑笑,说可不是吗,自己刚听到这事的时候也不信,可自从来外公家生活久了,发现那地方还真是这样,
“我说了你别不信,我小时候进山抓蛇,曾经在偶然间发现了一个地穴入口,那入口下面黑黢黢的,不知道有多深,里面好像存在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当时我年纪小,不知轻重,还想爬进去看一看,结果却被一股黑气浇了个透心凉,当时就昏迷了。”
事后孟凡也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只记得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床上,老爷子和二舅都守在床边,脸黑得跟煤炭一样,一问才知道,自己被邪煞入体居然昏睡了七天,
“亏得外公给我戴了一个长命锁,那锁是特制的,经过他老人家几十年温养,有挡煞消灾的作用,我才能活下来。”
孟凡说起小时候的经历,仍旧显得心有余悸,说再后来老爷子就给他定了一条规矩,往后绝对不能进后山,可小孩子天性贪玩,哪里会把大人的话放心上?
事情过去了几个月,等孟凡身体恢复了,又跟村里几个小孩一起进山抓鸟,无意间又去了那个地方,结果发现之前的洞口居然消失不见了,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似的。
我听完忍不住笑了,说一定是你当时年纪小,记错了洞口的位置。
孟凡依旧摇头,说怎么会记错呢,我明明急得很清楚,那洞口要么是被人封住了,要么就是自行移动消失了……
我没有跟他争辩这个话题,继续问道,“可这修罗墓跟老太太的病有什么关系?”
孟凡顿了顿,又说,“我外婆的身体其实一直都挺硬朗,别看七老八十了,说起浇庄家还是一把好手,老妈和二舅劝了她好多次,外婆却说自己年纪大了,还是多动动才好,否则躺在家浑身不自在,只能一天天地等死,家人没办法只能由着她了。”
出事前,老太太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背着背篓说要进山挖药,结果去了一上午都没见回来,家里人着急了,满山找,一直到晚上八九点,才在一个草垛子旁发现了昏迷的老太太。
等二叔把人背回来的时候,人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好像受了什么惊吓,神志不清不楚,还发了将近40度的高烧,问她什么也没回应。
我忙说,“这么说老太太是因为受到惊吓才病得这么厉害?”
孟凡摇头,说不是,“真正导致我外婆一病不起的,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咬伤了,伤口在小拇指上,有点像毒蛇咬伤的口子,但又不像是中了蛇毒。”
“我外公试了很多办法,始终治不好她的伤,加上外婆年纪大了,体质不好,根本禁不住折腾,外公只好放弃了医治,用银针封住她穴位,想着拖一天是一天吧。”
听完孟凡的话,我不禁把嘴巴长得大大的,说既然是这样,你们就没有进山找找,到底是什么东西咬伤了老太太?
“找了啊,怎么没找?”
孟凡摇摇头,说不仅二舅进山找过,甚至还发动了几个村民,连我外公的小徒弟也带人进山了,可找了七八天,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就现在,我外公的小徒弟仍旧带人在山里到处找呢,可惜一点用都没有。”
我又问孟凡,说你外公小徒弟是谁?孟凡说,“我外公除了有两个儿子之外,还教了两个徒弟,大徒弟去了北方,已经十几年没回来过了,小徒弟就在家里生活,他叫陈炳坤,几天前刚进了山,等过几天你自然能看见了。”
我哦了一声,回顾这场对话,感叹这个家的组成还真是复杂,尤其是关于林远父母那段,总让我觉得好像隐藏着某种秘密一般。
今天不早,我便在孟凡的陪同下回屋歇着了,隔天起床,林远忽然跑来敲门,询问我说,
“我爷爷说要单独见见你,赶紧起床吧。”
我点点头,边穿衣服边问,“老爷子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
林远点头,很严肃地说道,“有,关于我奶奶的,他想借用一下你的龙蛊,看能不能帮我奶奶拔掉身上的寒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