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言仔细打量着面前侃侃而谈的便宜老爹。
一年多未见，脸上当初坑坑洼洼的皮肤不仅变得细腻许多，细看之下似乎还有着一层温润的玉光。
作为过来人，赵言知道这种变化，要么是修习的功法有了突破，要么是汲取了外来的力量。
再看赵德阳言语、肢体以及举手投足之间自觉或不自觉展示出来的威势。
赵言心中一动，突兀的问了一句：“最近你又升官了吧！”
“嗯！”赵德阳一怔，随即坦然的点了点头。
“行动处副处长，主管全球反恐和特别行动，兼亚太地区事务负责人……当然，后一个职务不是常任，也不会兼太长，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接任者。”
对从小在国外的长大的赵德阳来说，升官发财是自身价值的体现，特别面对的是自己的孩子。
“但作为一代移民，在这个体系内，我已经能隐隐看到那层天花板了……除非你能再帮我弄来几枚类似的金币！”赵德阳玩笑似随口说道。
两年不到的时间，从东南亚地区主管到亚太地区负责人，再到行动处副处长，虽然可能有那几枚金币的加成，但那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赵言隐隐知道赵德阳修习的可能是什么类型的功法了。
同时他也明白赵德阳所指的再弄几枚金币是什么意思。但对方既然没有明说，赵言也就保持了沉默。
在赵德阳的示意下，赵言轻轻打开了茶几上的木盒。
入目的是一卷被细细捆扎起来的新鲜桦树皮。从断口处还没有干透的淡黄色浆汁来看，这卷树皮从树上取下来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树皮的两端填充着同样新鲜的苔藓。
只看这两样物品，赵言就大概能肯定里面包裹着的是什么东西了。
小心的解开捆扎的芦草，展现在赵言面前的，果然是一株拇指粗细，根须纵横的老山参。
无论是那粗壮的根须还是密密麻麻，紧紧挤在一起几乎看不清的芦腕，都在诉说着它生存时间的悠长。
赵言判断，这株野山参的参龄应该不下于七八十年，说不定百年也是有的。
这样年份的野山参不要说直接用来入药，就是揪一条根须下来，含在舌底，也是吊命的不二良药。
这东西，可就珍贵了啊！
“本来是给神田老师准备的，但现在看来还是你更需要它！”
赵德阳郑重的说道：“我建议你生吃，合药虽然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免浪费，但缓不济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能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十万火急的将自己叫来日本，肯定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需要赵德阳避开组织的力量。那么尽快恢复自己的力量在当前就显得十分重要了。难怪会拿出如此珍贵的东西来。
就当是提前收受报酬了。
赵言也不避讳，举手将山参凑到鼻端，深深的一个吸气。肉眼可见的，一股氤氲青气从山参上析出，一丝不漏的被他吸入鼻腔。然后“咕咚”一声，如石落深井般吞吸进了腹内。
一股蓬勃的热力如水般缓缓洇过赵言干枯的身体。强大的药性令他原本青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红润了起来。
“这……这……这是什么手段……”
赵德阳被惊住了。如此立竿见影却又不损药力的吸食法，饶是他见多识广，却连听都没有听过。
“神明食气法！”
待那一口药力的锋头过去，剩余药性沉入体内，以更柔和的脉动缓缓散发。赵言才开口说道：“作为这支老山参的补偿，我可以传授你这门术法。”
虽然生硬的充满了交易的味道，但却是两人都乐意接受的方式。
匆匆吃过晚饭，两人在一间静谧的办公室中坐了下来。
“这座寺庙是神田先生的家庙，也是柳生剑道馆全日本的总部……”
见赵言什么反应也没有，赵德阳也没有继续介绍下去。他起身从背后的书架中抽出一个档案袋。
“我在日本时一般都在这里办公，不仅安全，还足够的私密……”
聊过闲话，赵德阳的神情明显郑重了起来。
“一个月前，平诚康夫死了！终年102岁。”
赵德阳缓缓开口：“这个人是侵华日军的一员。是前关东军第4国境守备队102炮兵联队的一名中尉军官，那支部队驻扎的位置是虎头要塞……
当然这些都不算什么。在日本，百岁老人多了去了，昭和军人的身分也早已经成为过去。从1936年开始到战争结束，从一名普通士兵晋升到中尉，平诚康夫在102炮兵联队一步未动，整整服役了9年的时间……”
“你是意思是，我此行的目的地是那处虎头要塞？”
“不不不，我只是怕你会有什么情绪。”赵德阳连忙解释。
“战争已经过去了七十多年，他也为他当初犯下的罪行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在寒冷的西伯利亚荒原，他劳作了整整12年，直到前苏联和日本恢复邦交。”
……
“事情就发生在平诚康夫死后的那三天里。若不是这个原因，我们也不会在这里见面，也就永远不会知道在他的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做完铺垫，赵德阳开始步入正题。
“按照他们乡下那边的习俗，逝者须停灵七天，接受亲友们的祭拜。其实就在平诚康夫死后的第二天，他的家人就已经发现他的身体发生了异变。平诚康夫的腹部像充了气似的，开始慢慢的鼓胀了起来……
但一开始大家并未十分在意，只当是死前吃下去的食物还在发酵的缘故。但到了第三天，情况就不对了。不仅是腹部，平诚康夫的全身都开始肿大了起来……
此时，他的家人还没想着要报警，只是有些吓坏了。认为可能是遭遇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于是他们去请了附近寺庙里的高僧做法……”
“然后，事情就这么一步步的来到了我这里。”
“就算真是灵异事件，不也是日本警视厅的事吗？怎么会通报到你cIA这里的！”赵言有些诧异。
作为事实上的被占领国，日本连本国的领空都没有自主权，这赵言是知道的。
比如横田基地上空的那个着名的禁飞区。但这种虽然可能属于灵异，却又明显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居然也要报备美国人，这未免也太扯了。
“我们不是太上皇吗！”赵德阳洋洋得意。“有驻军法在那里，无论什么事，只要愿意，我们都是能插上一手的！”
“事实证明，那可不是什么灵异事件！”接下来他正色道：“经过解剖，日本警察在平诚康夫的肠道内发现了这个。”
他从档案袋中抽出一张照片，“就是这个小东西导致平诚康夫死而不僵，死后还来吓唬他的家人的。”
照片上是一块黄豆粒大小的不规则无色晶体，看上去好像是一块未经切割打磨的原钻。
“这块晶体应该在平诚康夫体内有很多年了，已经跟他的身体牢牢长在了一起……你看看，有没有熟悉的感觉！”
赵言心中一动，赵德阳略带热切的语调说明这东西肯定不会是什么钻石。
晶体！赵言的心头忽然闪过一样物体，不会真的是那个吧！
“就是这块小东西，它不断的向外辐射着某种未知的能量，从而使得平诚康夫的身体细胞，在他死后仍旧保持着活性。不仅如此，还在不断的增殖繁衍着……只是缺乏中枢神经有效的引导，这股强大的生命力失去了方向，才最终导致他的身体发生了畸变。”
“简单的来说就是他的灵魂死了，但身体却还活着！”赵德阳总结道。
“实物呢！”
“上交了，连同平诚康夫尸体在内的所有的材料，和帝国物理研究室对它的一份详细数据分析。”
赵德阳摊了摊手：“考虑到这可能是一种未知的战略性资源，在通知我们的同时，日本方面也同时联系了美国能源部……已经走了官方的流程，我是不可能将它压下来的。”
“你认为这是一块灵石！”
“是的，我认为这是一块未经切割的灵石！”虽然环境绝对可靠，但赵德阳还是不由自主的放低了声音。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类型，但能提供如此强大的生命能量，除了那个，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来……
事后我们查阅了平诚康夫所有的档案。发现这个人的医疗记录是一片空白……以日本人做事的态度只能说明一件事，自1957年回国之后，他连一次医院都没有去过……”
“但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这种天然凝结的灵石在我们这个星球早已绝迹。我们手上曾经的那一批只是人为加工后的产物。”赵言仔细的回忆着当初智叟给他的信息。
“世事无绝对，平常的环境这种能量是可能早已逸散了，但如果环境特殊呢！比如西伯利亚……”
赵言知道自己的这个老爹肯定是掌握了什么，否则也不会费心巴力的把自己召来，还牺牲了一根足以成为敲门砖的老山参。
至于能交易到一门食气术，那肯定不在他当初的预想之中。
“说说吧，需要我干些什么！”
得到赵言的承诺，赵德阳立时振奋起来。他搓了搓手，“用了些手段，我拍摄了平诚康夫的所有的日记。”
将档案袋推到赵言面前。
“我已经将它翻译成了中文。可能是因为体内异物的关系，从回国直到去世前的最后一个星期，他都定期的将自己的身体状况如实的记录了下来。
甚至连几次断食试验时间的长短，和期间身体的反应都一一记录其中……从最初的惴惴不安到后来的欣喜若狂，再到最后的怅然若失……
也正是这些东西使我确信，平诚康夫当初得到的，就是我们现在想要的……”
赵言没有兴趣去看一个战犯内心的独白。
“他是在哪里服的劳役？”赵言直奔主题。
“萨哈共和国，雅库蒂亚市，和平号钻石矿附近。”
赵德阳从档案袋中又抽出一张俄罗斯远东地区的地图。先沿着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伊尔库茨克州、阿穆尔州和后贝加尔边疆区，以及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和楚科奇自治区的边界划了一个口朝上的“c”字形。
“c”字形缺口处对着的，则是拉普捷夫海和东西伯利亚海。
然后他又在那个c字靠中间的位置，一个叫雅库茨克往西的空白处，划了另外一个圈。
看了看地图上标注的比例和赵德阳所划的那两个圆圈的大小。
“这片区域怎么看也不会小于百十来平方公里吧！你要我在这么大一片的永久冻土区域，寻找一个可能都不到二十平方的战俘遗址，还是在现在这个季节！”
指着中间的那个小圆圈，赵言一脸的不可思议：“你就没想过它可能早就被那块庞大的矿区给吞掉了！”
“没有办法，直到被苏联遣返，平诚康夫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曾经服劳役的具体位置。而前苏联倒塌后，这种无关紧要的资料也早已四散流失，就算花钱也找不到了……
平诚康夫只知道他们当初从海参崴上车到抵达目的地，火车不停歇的开了五天五夜。下车后又在风雪中步行了两天。还有就是他所在的营地位于一片广袤的原始森林和苔原的交界处，并且有一条季节性的河流从他们营地不远的地方穿过。
这一点平诚康夫记得很清楚，每到夏季，这条解冻的河流总能给他们带来一些额外的食物，填充他们空空的肠胃。”
赵德阳摊了摊手。
“这就是他对十多年所生活区域全部的印象。”
“那片土地实在太大了……”
气氛有些沉闷。两人都清楚俄国人当初是用什么手段得到那片土地的。
“至于你担心的遗址被和平钻石矿覆盖，这种可能性我也考虑过。但从和平钻石矿最新的卫星地图来看，平诚康夫日记中描述的他们营地的地貌特征，与钻石矿现在的地貌完全不相吻合。
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根据平诚康夫在日记中的描述，他们当时所挖掘的，是一个煤矿。而众所周知，煤矿显然是不会伴生钻石矿的。特别是储量如此巨大的一个钻石矿……
我又查阅了一些当时西伯利亚铁路的具体信息。比如当时火车的速度、支线的扩建与改道……将所有符合平诚康夫描述的细节都考虑进去，然后仔细对比卫星地图，才圈出来这么一个大概的范围……”
赵德阳的功课显然做的极好。
他从档案袋中又掏出一张高分辨率的卫星图，指着上面一个清晰可见的、漏斗形的幽深地穴。
“你看，这就是和平钻石矿。以这个矿洞中心为基点，向东一百五十公里左右，就是森林与苔原的过渡地带。现在这个季节当然看不出什么。但从环境和地型的走向来看，夏季在这里出现一条河流的可能性相当大。”
“而且你看这条铁路，”赵德阳又指着地图上一条细细的黑线。
“这是五十年代初期为了这个钻石矿而特意从三十多公里外改道而来的一条支线。我查阅过一些档案，当初它的位置应该是在这里……”
他将图片上的那条黑线往北抬了一寸多的距离。
“从这个位置到我圈定的这个范围，两点间的直线距离大约在七十公里左右。步行的话，除去休息和吃饭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两天的时间……
资料显示，俄国人当初攻破虎头要塞的时间是在八月底。动作快一点的话，第一批俘虏在九月初就能被运到海参崴。而从海参崴到雅库茨克如果带足燃油和食水的话，的确可以做到中途不停。
那只是多加一节车厢的问题……你不用考虑战俘，俄国人不会在意他们的感受。车厢的环境也不是问题，饿几天也死不了人的，再考虑到当时的车速，差不多也就是五天左右的时间。
而九月初，这个地区已经是零下一二十度了。地面被冻的足够结实，却又没有厚重积雪的困扰，对一帮体力还没被完全耗尽的士兵来说，两天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只是基于一本日记和由此而来的猜测，我们就打算在这个季节去西伯利亚的荒原寻宝？”
“我的身份是不会允许我出现在那片区域的，所以如果你认可我的猜想，去雅库茨克的只会是你一个人！”
不等赵言开口。
“你其实也清楚，这些并不只是出于猜测。平诚康夫能找到一块，必然还会有第二块、第三块……几亿年的时间都能留存下来，没可能六七十年的时间就全数逸散了吧……只要我们能找到他曾经挖掘过的那处矿脉……”
赵德阳眨了眨眼睛：“或许隔着五公里远你都能闻到那些宝贝独特的味道！”
赵言哭笑不得。他知道不论是早先的灵气提取法，还是现在的神明食气术，都让赵德阳认定了自己已经是正统的修行中人。
但他也不想去解释什么。
赵言陷入了思考。
的确如赵德阳所述，虽然只是猜测，但并不是空穴来风。那片亘古荒凉的荒野上，或许真的有这样的一批灵石存在。
赵言忽然有了一丝的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