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语夏欲言又止,扭头看向身后的三人。
分别是张教授的那几个学生。
“不好意思,可否请你们先行离开,我有话,想单独跟倪奶奶说。”
庄继江点头,第一个答应下来,就要转身离开,然而,他身边的那位郭山,却很不客气地拒绝了。
郭山语气不好,盯着姜语夏时,眼神没有什么敌意,但就是很冷漠。
“我不走,我要陪着师母,谁知道你们会说什么?我师母年纪大了,已经经受不起更多的打击了。”
他一开口,姜语夏就觉得,别人真是没说错,郭山脾气古怪,谁的面子都不给。
庄继江和林红都劝说。
“出去吧,我相信这位姜小姐不会乱说话的。”
“是啊,难道你没有听到刚刚师母说的话吗,姜小姐的能力特殊,说不定能帮到老师。”
郭山却一根筋,轴得很,直接蹲在一旁。
“我不走,要走你们自己走。”
姜语夏乌黑澄澈的眼眸里,闪过浅浅的怀疑。
郭山不肯走,是不是怕她通过未来日记知道什么?
这时,倪奶奶却开口,声音疲倦:“小山,你出去吧,有些话,我也想单独跟姜小姐说。”
郭山刚刚还盛气凌人,像一块顽石。
这会儿,抬起头来,脸上的神情好像个不解的孩子。
“师母!您要是再晕倒怎么办?”
“不会的,这里那么多医生,何况,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应付得来。”
郭山抿唇,只能站起来,脸色臭臭的。
他看了一眼姜语夏,目光之中带着些许威胁。
“我师母身体不好,你最好别再刺激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庄继江推了他一把:“师弟!你怎么说话的,别给师母添麻烦了,我们快出去吧。”
杜老向倪奶奶颔首,也跟着出去了。
待门关上,姜语夏坐在倪奶奶面前,她双眸漆黑,藏着一抹不易察觉悲哀。
“倪奶奶,我必须说实话,今晚张教授醒不过来了,他的遗言,我们再也无从得知……”
此时。
走到外面的庄继江,拉着郭山:“去抽根烟吧,你也别跟着着急了。”
郭山把手一甩,不给他半点面子。
“我不走,我就站在门口,要是有什么事,我也好进去照顾师母。”
庄继江还想劝,就被林红拉了一把:“师兄,你还管他干什么,平时他对老师恶狠狠的,现在故意这么做样子,肯定是为了抢夺老师手中那些国家分配下来的研究课题。”
“毕竟,那都是钱呢,呵,要我说,他要是真的孝顺老师和师母,平时就应该少惹师父生气!”
郭山蹲在门口,抱臂等着,根本不把林红的话听进耳朵里。
庄继江拽了拽林红:“行了,你也少说两句。”
林红哼的一声,昂头去了洗手间。
庄继江便独自一人去走廊尽头的阳台上抽烟。
咔嚓的声音,火机点燃香烟,在黑沉沉的秋夜里,一口尼古丁化作烟雾,消散在空气中。
这个阳台,离旁边的休息室窗户很近。
他们彼此看不见对方,庄继江却能听得见声音。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语夏真是这么说的?”
“是的,她说研究资料已经被张教授的学生拿走了,所以现在包围控制住对方的家人,才是最要紧的。”
“好,我现在就去安排。”这道声音,是杜老的。
庄继江手里的香烟,毫无声息地落地。
旁边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他下意识侧身躲开。
当看着杜老和周挺相继离开的身影,庄继江眼神闪烁变幻。
姜语夏将张教授挺不过今晚的事实,告诉给倪奶奶以后,她起初还能控制表情,可后来大抵是太过伤感,捂着憔悴的面孔,无声地痛哭起来。
“倪奶奶,请节哀,您保重身体,调整好情绪,再去最后陪张教授一程吧。”
倪奶奶深呼吸,垂泪叹气:“我今年八十三了,当年嫁给他的时候,我才十六,我们那个年代,没有什么感情,都是听从父母的安排,说结就结了。”
“结婚之前,我只看过他的一张照片,稀里糊涂地嫁给了他,那个时候我还在镇子上的医务室上班,就记得领结婚证后,一个深秋的夜,也像今天一样,我正在给病人打点滴呢,忽然我的同事说:倪君,外头有人找你。”
“我走出去一看,他就站在银杏树下,戴着藏青色的围巾,一个眼镜,斯斯文文地朝我笑,手里还拿着一块巧克力,说是舶来品,稀罕得很。”
姜语夏静静地听着,倪奶奶那个时代的感情,纯粹又深刻。
相携七十年的婚姻,让她回忆起当年的每一件事时,露出的都是甜蜜的眼神。
“当初我怀孕了,就从镇子上来京,找他发展,他专门来接的我,那时候他说,会接我一辈子,每次下晚班,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真是没想到呀,唯一一次我送他,原来是在这个时候。”
倪奶奶说完,姜语夏的眼眶也红了。
她伸出手,紧紧地握住倪奶奶的掌心。
“对不起倪奶奶,我没能知道张教授最后的遗言,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不会让他去世后的清名被毁。”
就在这时,有人猛地推开门。
姜语夏和倪奶奶都是一惊,两人扭头看去,郭山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小山?你想干什么?”
*
静谧无人的医疗室仓库里。
庄继江正在接电话,电话那端,传来他妻儿哭泣的动静。
“老公,家里头来了好多警察,说是要调查张教授的研究资料外泄一事,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啊?”
“你别害怕,”庄继江连忙安抚妻子,“你告诉他们,你什么也不知道。”
妻子焦急:“我说了,可是他们不听,也不让我们出门!咱们儿子的哮喘犯了,我要送去医院,他们却不让,非要你交出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快给他们啊!”
“我现在先回家,他们不能阻止你们上医院,这是违法的!”
庄继江挂了电话,就拉开门,快步朝外走去。
然而,刚走到门口,周挺的身影就挡住了他的去路。
光亮如白昼的白炽灯下,庄继江满头冷汗。
“庄先生,不好意思,接上级命令,你暂时不能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