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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没有掩饰的心绪,系统自然听得见,他有些幽怨地拿小张举例,说沈淮在那都不演一下,在这还跟黑瞎子演起来了。

沈淮解释道:【这不是我在练怎么假吃嘛,跟小官他们生活的时候,每天朝夕相处我避不开,东西丢了也浪费,但现在——不是还有陈皮?】

系统:“……”

陈皮你知道吗陈皮,你除了沙包还能兼职一下厨余垃圾回收。

【而且我跟黑瞎子,现在算是合作关系,稍微给他点面子,增进一下感情,指不定他之后帮忙还能少要我点报酬。】

沈淮算盘打得精。

他现在在这开个小诊所,除了每天给自己找点事干,也是想多学习学习技能,回去好忽悠二月红他们。

最重要的就是这里离码头近,他能很好看到江上的动向,方便行事。

沈淮与黑瞎子的见面始于一次剿匪。

那时他观察到水匪准备上岸,带上武器提前进城埋伏,却看见一男人坐在路边拉二胡,跟二傻子似的。

沈淮还收敛了气息,蹲在黑瞎子身后围观了好久,最后点评——吱儿吱儿的,没有二爷唱的戏有意思。

他本以为在这种情况下,两人难以交集,此次见面也就是萍水相逢,却不料黑瞎子那人还挺热心,他在前面打个架,后者还跟着帮忙扫尾。

一通操作下去,原本可能放回几个的水匪,那是一个没留。

等沈淮因为身上沾了血,洁癖发作而内心爆鸣着冲到江边洗手的时候,那拉二胡的靓仔不仅跟了上去,还给他递了个手帕……

沈淮感慨:【我还以为他是外热内冷型的,没想到人还意外得挺热心。】

系统认真分析:【……有没有一种可能,淮,他是看你长得好看?】

沈淮严肃地纠正他:【我那时很凶,除非你的反派滤镜不靠谱。】

这哪行呀,系统出产必须靠谱,系统想了想,顿时改口:【那就是觉得跟着你好玩?】

这个倒是很符合黑瞎子的想法。

沈淮摇摇头:【不管是不是好玩,他那时也算帮了我一把。】

那次杀水匪,与过去在张家被迫出手不同,是沈淮主动、且毫不留情大开杀戒的——第一次。

生命在他手下逝去,面对着他开挂般的武力压制,对面连逃跑的机会都没。

但里面有没有被裹挟着做贼的存在?

或许有。

沈淮说心里没点滋味,那自是不可能。

系统知道沈淮的来历,能直接理解他别扭的想法,但沈淮潜意识将它划作同一边的存在,它也就只能起个陪伴作用。

他们都超脱于这个时代。

沈淮为了帮助一群人,主动杀害了另一群人——在这个时代,他所做的这件事,甚至引起不了未来的多少变动。

那么付出如此大代价的意义还存在吗?

正是处于这个时代的黑瞎子,肯定了意义的存在。

……

沈淮跟着黑瞎子回到他的住处,得知他本人还要兴致勃勃下厨时,是有点回不过神的。

他将一切情绪包裹在心底深处,以最平淡、最客观的态度,将自己的行为陈述了出来。

不是怜香惜玉,也不是为了哪个特定的人,纯粹因为他觉得这样做值得。

哪怕为此违背了那还存在于遥远未来,却镂刻于他心底的律法。

昏暗的灯光下,黑瞎子的语气显得诚恳又温和:“其实都不用考虑一命换一命值不值得,沈先生啊,猜猜我拿到了什么?”

他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了一朵绢花,绢花很好看,但上面还沾着新鲜的血。

笑眯眯地举到沈淮面前,道:“你猜猜,这是哪位小娘子激动地抛给你的?”

“她们都看得到。”

“……”

两人一高一低,沈淮坐着,黑瞎子站着,但气场却没有因为位置有丝毫反转。

沈淮微微仰头,那双清且冷秀的眼睛注视着黑瞎子,像是想从那被墨镜遮了大半的脸上,看出什么不一样的情绪似的。

面前这人,不算好人,却也不算坏人。

而在这个时代,能选择付出一定代价而不去当坏人的存在,就已经顶顶足够了。

他突然很即兴地道:“有兴趣跟我合作干件大事吗?”

“好啊。”黑瞎子也愣了片刻,旋即欣然答应,笑眯眯地举出刚出锅的美味,“来尝尝。”

沈淮顿了顿,拿起筷子夹起了最小的一块,认真咀嚼后,同样认真且诚实地道:“难吃。”

对他来说是真的难以下咽,动筷子是对未来合作伙伴的商业客气。

而日后,沈淮无数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诚实——

早知道就随便敷衍一下好了!

黑瞎子这种莫名其妙的胜负欲能不能丢掉!

但机会已过,为了自己的形象,沈淮选择硬挺,也要坚强地认定——就是黑瞎子做的难吃!!

不再回忆,青年冷着脸将面条扣上,起身去找陈皮。

······

时间回到那个下午。

听罢张海成心情复杂的话,黑瞎子是切切实实愣了许久,他掏了掏耳朵,觉得自己没听清:“什么?”

张海成低声道:“张鹤钊有很严重的厌食倾向,他在那时,就偷偷把自己的食物分给我们,自己只吃极少的一部分。”

“我那时不知情,以为他是过于发善心,强塞给他吃,后来从别人那才知道,他回去吐得很惨。”

张海成想起这件事,都有些手抖,他当时还以为自己是问到了少年的什么痛点,才导致他走得飞快;全然没想到,那是他在强忍着作呕的欲望,就为了让他安心。

黑瞎子张了张口,一时间说不出话。

他也下意识开始回忆过往,却在一幕幕的画面闪烁中,极为惊悚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沈鹤钊确实从未当他的面进过多少餐,每次都是他送过去时敷衍吃了一口,然后给出一个更敷衍的评价。

青年当时确实很忙,每次逐客令也下得恰到好处,黑瞎子纯粹将这当作沈鹤钊的恶趣味,也卯足劲儿,使出百般招式想要撬开他的嘴。

但事实是什么呢?

是沈鹤钊敷衍了事,还是沈鹤钊过于重视?

这两个意义完全相反的词,却在此刻叠在一起。

“……我不知道。”黑瞎子的瞳孔略微放大,喃喃道,“他确实没怎么拒绝过我。”

别呀……可千万别是这种事儿……

黑瞎子想,这么搞,我晚上都要睡不着了。

张海成阖了阖眸,招来心腹,交流时已经画好的画像随着任务下达出去,找人的行动无声地开启。

但对话还在继续。

张海成摸着椅子的扶手,缓缓道:“或许……或许这么多年过去,他有些好转了也说不定。”

他现在甚至不敢细想,到底张鹤钊是因为没有味觉才有厌食倾向,还是因为过于厌食才导致味觉不敏感。

而这一切又是怎么导致的。

黑瞎子的脸色变来变去,最终黑若锅底,他深吸一口气:“海成老板,你不要激动。”

张海成:“?”

他好像有不好的预感。

黑瞎子不发一言地往外走,张海成下意识跟上去,两人一连走到“张启山的贵宾室”,沈鹤钊之前停留过的地方。

黑瞎子的目光不着痕迹,扫过那躺在角落被安放得极好的青色棺材,最终落点落在放在茶几上的一页纸上。

那页纸是客人们用来书写要求的,因为黑瞎子临时起意,只是浅浅扫了一眼,还没收走。

张海成的手指在碰到纸时还下意识缩了一下,跟烫手似的。

他拿起来,与黑瞎子一同看着纸上写的东西,一行行飘逸不失笔锋的凌厉字体,看得他拿的纸簌簌簌地抖。

两人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受伤也是家常便饭,对一些基础药物的配比,都不算陌生。

上面写的不仅有沈鹤钊常用于作为攻击的毒素,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补充身体营养用的。

使用者……自然不言而喻。

张海成感觉自己牙关在颤抖,口腔里仿佛弥漫出一股血腥气。

黑瞎子苦笑着道:“老板啊……你的猜测似乎,还是那么不准呢。”

这哪里是好转了,倒不如说是恶化得很严重。

怪不得那家伙是一点也不长肉,光活着就好累了吧?

真是要完,黑瞎子头大地想,沈鹤钊你这么一搞,瞎子我真的良心都好痛啊……

张海成缓了许久,才道:“那他还真是迁就你。”

这话说得,牙齿都快咬碎了。

黑瞎子强颜欢笑地道:“瞎子我倒也没那么大魅力……与其说是迁就我,倒不如说是,沈鹤钊他一开始就有打算,将我牵扯进他的计划里。”那个针对日本人的计划。

为了那个疯狂的计划,沈鹤钊宁愿自己隐忍莫大的痛苦,也要不留余地地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