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直一时不知道是该遵从内心的正义感立刻制止他们参军。
还是当没看见,成为马参军强取豪夺、辣手摧花的帮凶狗腿子,一时内心激荡。
最终陈直猛的背过身去,忍不住为姜小姐鞠了一捧辛酸泪。
毕竟马参军余威难消,他哪敢强出头啊,马参军正直刚毅的形象这一刻在陈直心里碎成了渣渣。
可怜的姜小姐,你多保重啊,我陈直也救不了你啊。
陈直一身正气,今天却迫于马参军的权势不得不低头,赶紧也为自己掬一捧心酸泪……
陈直忍不住戏精附体,心里已经忍不住上演“美貌小娘子被参军强抢却抵死不从”的话本子剧情了。
没想到姜小姐才出虎穴,又落狼窝,真是太可怜了!
马蒙和姜清言也石化了,立刻离开三丈远,姜清言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马蒙更是吃了陈直的心都有了。
“站住!”眼见他要转身跑出去,要是让这小子跑了,清言的清誉和他的一世英名就没了,“……醉红楼怎么了?”
陈直不情不愿地转过来,视线在他俩之间不住地来回打量,他实在忍不住啊!
马蒙被他那畏畏缩缩的眼神看的额头青筋直跳,一拍桌子厉声道:“问你话呢!汇报情况!”
顿了顿又忍不住解释道:“刚刚是我肩头落了东西,姜小姐帮我整理,我下意识反应擒住了她的腕子罢了。”
看陈直一脸不信,又补充道:“习武之人在别人突然靠近时本就容易应激,你也习武,应当理解这一点!”
一向言简意赅的马参军头一次话这么多,还跟他解释的这么细,陈直有些感动,但转念一想,这不更说明参军心虚了吗?
他陈直可不是好糊弄的,马参军刚刚还紧紧抱着人家姑娘呢,现在搁这儿糊弄鬼呢?
一时跟马蒙大眼瞪小眼地犟上了。
姜清言眼见这闹腾的不像,这俩人莽上了可还行?
忙出声打圆场道:“马参军说的是,刚刚是我一时情急以为是蜜蜂,担心叮了他才急着上前扑赶,马参军突然被人靠近才应激了,把我吓了一跳差点摔倒,马参军君子之风,顺手便接住了我。”
听着倒确实很像那么回事,同一件事,不同的视角看好像还真的不一样。
马参军的形象在陈直心里又支棱起来了……
想到自己刚刚错怪了参军,陈直有些过意不去,挠了挠头跟马蒙赔不是。
马蒙咳嗽了一声,接受了他的道歉,赶忙跳过这个尴尬的话题:“刚刚你说醉红楼……什么情况?”
陈直发现他们参军还是那个正直高冷一心扑在公务上的参军……
加上刚刚误会了他,此刻一心想在马蒙面前好好表现,忙道:“参军有所不知,那柳山刚刚又交代,说孙胜有一阵子提到醉红楼的美人,还想让他帮忙搭线,我怀疑孙胜有可能进城以后会先去醉红楼,我们要不要……安排人在那里守着,兴许他已经去了……”
马蒙思考了一下,这个猜测确实很合理。
之前柳山曾交代,这孙胜隔三差五就要找女人,之所以一路上办事这么谨慎,应该是他的幕僚比较靠谱,这孙胜本人就是个被酒色掏空的酒囊饭袋。
如今在城外还嫌弃那些被抢来的女子不够貌美。
这种货色,即使幕僚再聪明也架不住主子的人皮里其实是一头猪。
那他就想办法把这头好色的猪引出来,即使孙胜不在城内,也可以放出幌子把他勾进来,而且要让孙胜盯上他们为他准备的目标,才能保证计划顺利进行。
“参军,不如派我去醉红楼潜伏着,我随机应变能力一向好,您最了解我……况且您去也不大方便啊”
说着瞟了一眼姜清言,他就不信马参军还能在姜小姐面前抢着去这种地方。
马蒙一时被拿捏住了,但是他还有他的计划,便吩咐道:“行,那你先去醉红楼跟陈青他们接上头,隐藏身份先潜伏下来,之后我会派人给你送信告诉你下一步做什么。”
陈青是陈直的弟弟,他二人都供职于公廨,只不过陈青是做暗探,陈直则一直跟在马蒙身边。
此刻听了吩咐陈直喜不自胜,领命而去。
陈直走后姜清言白了一眼马蒙,都怪他,刚刚她脸上的红晕就没下去过……
早跟他说了会有人来他不听,非要搞七搞八的。
大混蛋一个!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那孙胜谋略不行,听说他最开始是斜封官,没什么真材实料,后来不知怎的阴差阳错立了功,就一路升到了六品……”
“武官升迁大概率不是误打误撞,杀良冒功是常有的手段……”
同在官场,马蒙对这些事情门儿清。
这孙胜可不像能豁出命去拼军功的人……贪生怕死之辈,大概率是夺了别人的功劳晋升的,更该死了……
马蒙想了想,之后需要她深居简出,不宜外出露面,索性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她,才能打好配合。
“一会儿我陪你一起去收拾行李尽快搬过来,之后最好不要出门了,需要什么吩咐张叔就好,有事就找我。最近需要你做出我们两个不认识也没有交集的假象……”
马蒙计划放出消息……醉红楼来了不少美人。
然后针对孙胜那帮子人做一出好戏,让他们知道寒州司法参军马蒙也动了凡心,在醉红楼有了相好的……
等孙胜知道马蒙并不是不近女色,必定会以为他们是同类,到时候看那孙胜会作何反应……
马蒙这么多年锋芒毕露,处事也极为刚硬,他的脸也早就人人皆识了,既然无法潜伏,索性光明正大亮相。
毕竟在大多数人看来,官员出入风月场所也不是多特殊的事情……反而像马蒙这样一直片叶不沾身又无红颜知己的才是异类。
“你要去醉红楼?还要去和别人卿卿我我?”姜清言简直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你个马蒙,当我死了吗?”
“我怎么可能和别人卿卿我我?逢场作戏罢了……”
马蒙没想到姜清言这么大反应。
“你既需要让孙胜相信,怎么可能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就算他是个傻的,那些幕僚又不傻,他们难道不会偷偷观察你是不是真的有相好的?”
姜清言仔细分析这个计划,虽然可行性很高,可是想唬住那群人,哪有那么容易?马蒙不真材实料做的像一点怎么行?
想到马蒙竟要和风月场所的女子逢场作戏,要想戏真实,总免不了搂搂抱抱的吧,可能还要更过分一些……
姜清言简直没法想象那场景。
这个计划的关键点就在于要取得孙胜的信任。
要让孙胜相信马蒙也是会被美色打动之人,他才敢铤而走险用美色打点马蒙,如此才可顺藤摸瓜,摸清他背后打点的官员和促成的利益链,才能抓到他的罪证。
若是马蒙正气凛然无懈可击,那孙胜肯定不会贸贸然把自己的小辫子暴露出来给别人抓,为他做这些事的人肯定是很谨慎的。
他若不动,就无法暴露,那马蒙的这些猜测就只能停留在猜测的阶段,永远拿不到实证。
道理姜清言都明白,可是她根本接受不了,想想那样的场景就难受。
她发现自己的醋劲儿其实也挺大的……
马蒙先前只想到这个办法可行性高,还没想到执行阶段,现在一想确实执行起来……欠妥。
“确实,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姜清言把这些细节拿出来一说,马蒙自己也接受不了了。
一时间真的开始打退堂鼓了。
谋定而后动,没想到现在连“谋”一时也定不下来。
两人沉默半晌,马蒙咬牙道:“那姓孙的在城外强抢民女,我先去擒了他,再去找受害者和证人!”
直接动手是下下策,先抓人后找证据太凶险了,且不说那孙都尉出行带了不少随从,要直接抓必然需要调兵。
马蒙无凭无据突然向廖刺史请求带兵捉拿职级比自己高的官员,廖刺史肯定不会同意调兵给他。
再说就算抓了他,他不认罪的话,马蒙就只能靠证据和证人。
事情过了这么久,他的幕僚肯定已经帮他处理过,该封口的也封口了,即使有证据也不会让他们轻易找到……
证人愿不愿意当堂作证也是一个大问题,毕竟这种事情愿意当众自己承认还能跟他对簿公堂的姑娘也不多……
马蒙本来也是倾向于自己找证据,而不是逼着证人当众讲述……
若非逼不得已,他也不想去揭那些受害女子的伤疤。
根据柳山一个人的证词,也太薄弱了些,毕竟他是在押犯,证词可信度不高。
孙胜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说他为了脱罪污蔑上官,到时候还能反过来搞死马蒙手里唯一的证人,那马蒙就更被动了……
况且柳山说过,那些被送去的女子基本没见到回来的,是死是活还不知道,活着的证人也难找……
姜清言绝不想因为自己那点小九九让马蒙以身犯险,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与孙胜对上。
马蒙现在唯一占理的一点就只有他是寒州本地官员,只要有人在寒州犯案就归他管……
眼下他们明知道孙胜干的那些勾当,可是需要先搞到证据才好出手。
姜清言苦苦思索,突然灵光一现,有主意了。
“马参军,我有一计,你要不要听?”
“说来听听。”
马蒙急道。
“我来假扮醉红楼新来的头牌,你与我逢场作戏怎么样?”
姜清言狡黠一笑,马蒙的目光几乎聚集在她脸上无法移开。
“胡闹,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对你清誉有损……”
“我的清誉重要还是人命重要?”姜清言反问他:“若此举能扳倒他,能救更多人,我的清誉不值一提!更何况我也是为了我自己能彻底摆脱他!”
马蒙深深的看着她。
这就是他爱着的姑娘,深明大义又不拘于世俗,有主见,敢冒险,敢想敢干又犟的出奇,正因为这些他才爱她……
“况且我又不会用真名和真容去,醉红楼新来的头牌连赫赫有名的马参军都能迷惑,神秘一点也正常吧,自然不能到处抛头露面谁想见就能见……”
这还顺便解决了他另一个担忧,万一有别的人慕名而来,还可以假借神秘的由头,不见其他人。
对外只需放出消息说只接待非富即贵的人,再安排几个自己人假借见过的名义把色艺双绝的名声打出去……
且还有最大的恩客马参军背书,这个人设就能妥妥地立住了。
毕竟大美人傲气一些选客接待很正常,物以稀为贵,若人人都能得见就没意思了。
对于爱色如命的孙胜来说,一个神秘无比又美貌无双的醉红楼头牌,这个名头,对他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他若是上钩进城了并且相信了,那他送给马参军打点的美人,也是妥妥的证人之一。
这可就是他自己亲手把人证送过来的,马蒙想不接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