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州属边城,一路风景壮美,跟她以前的家截然不同。
虽说越靠近边界民风越彪悍也不太安全,可是早就听闻寒州治下的云鼎贸易繁华且开放夜市,那寒州作为云鼎的上级属地应该只好不坏吧。
姜清言默默低头赶路,一路的舟车劳顿已经把她折磨的疲惫不堪。
她之前竟不知寒州的气候和家乡差别这么大,简直快把她晾成人干了,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边如此干燥,简直呼吸都不顺。
原本是向往西北大漠的狼烟滚滚,想着既然已决定离家便来这神往已久的西北看看,不想竟是“巴山楚水凄凉地”。
这就是没做足功课的下场啊……
姜清言暗暗腹诽,但既然路是自己选的,她便不会放弃。
还好离家的时候阿兄和阿姐偷偷给了不少钱,她还自己攒了几块银铤,出门之际匆忙,也是为了方便出行,没带太多行李,主打的就是一个轻装上阵,除了两套换洗衣物之外只带了最喜欢的两本医书,一些常用的草药粉和自己配的药丸。
但饶是如此,此刻也累的不成样子。
一个姑娘家,连远门都没出过却敢行走江湖,若非逼不得已,谁又愿意离家千里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呢
为了防小偷,她将银钱分开存放,小包袱和袖袋里各放一些,又在贴身衣物里装了一部分。
她身子弱又不会武,晚上是万万不敢赶路的,又特意用药粉把脸和脖子以及露出来的皮肤都抹的发黄,不敢打扮的太招眼,师傅说了出门在外财不外露,她也个个铭记于心。
一路山高路远,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并不逞强,尽量都找在当地有一定口碑的车坊租马车前行。
还好她之前装的很顺从爹娘没看出她这些打算,才给了她逃走的机会,又有兄姐帮忙打掩护,等他们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离家远了。
“伙计,你们这里的招牌菜,每样来一份,再来一碗桂花羹……”姜清言随口点了些菜。
话音刚落,小哥肩上搭着毛巾热情的过来询问:“好嘞,客官几位?”
“一位。”
“……?”
小哥愣了一下,下意识回:“这么多菜,姑娘一人能吃了吗?”
“菜量很大吗?”
小哥挠了挠头:“说不上大,都是正常菜量,不过姑娘你……”
眼前这姑娘虽带着幕离,但也看得出窈窕身段,肤色虽不起眼但露出的凤眸流光溢彩,袅娜娉婷的美人模样自成风流,寒州边上的偏远小城可不常见这样的美人。
姜清言是真饿了,一时忘了南北方菜量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听小哥说是正常菜量便不再多言,随口回道:“我胃口好,这样便可。”
进店仔细看了看,环境倒也干净雅致,又问小哥住店怎么收费,听闻价钱也尚可,索性一起结账请小哥一道将饭菜送进房间。
四下观察了一下,问清房间位置后径自回了房间。
背后一道目光在她观察的时候便悄然收回,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了。
姜清言没坐惯马车,一路颠簸有些难受,回房后用丹药试了试水没问题,便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连喝了三杯才觉得找回了点人气,心里暗自盘算之后该怎么走。
已经很靠近寒州城了,早就听闻千重渡不太平,她没有走水路,而是特意绕远走陆上,不知有没有把家里派来的人甩掉,刚出来时还有兄姐的人从旁协助照应,甚至帮她引开爹娘的人,现在连兄姐的人也见不到了,她应该走的足够远了,接下来的路便只能靠自己了。
“姑娘慢用,有什么需要招呼一声便可!”
不多时,饭菜已送上来,伙计看起来年纪不大,说话有些憨憨的,一看便是老实孩子。
“多谢。”
伙计刚准备出去,姜清言叫住他,“小哥可知,这里离寒州还有多远?”
“不远不远,脚程快的话明日便能到,姑娘坐马车慢些,两日左右便可到达……”这小哥见美人问话,心里也高兴,恨不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姑娘可是去寒州探亲?”
“是啊,阿姐嫁去了寒州,一年未见家里挂念的厉害,我便自告奋勇来看望姐姐……”
姜清言张口就来,话中倒是情真意切。
她才不会随便透露自己的真实情况。
“原来如此,姑娘明早出发可需要找马车?”
眼见话题转到自己想问的了,姜清言忙道:“正需要呢,只是不知这附近哪家车坊价格公道,小哥可否指点一二?”
说着,便塞了几枚铜板给伙计,伙计更是高兴,忙不迭的谢道:“要说还是刘记车坊,童叟无欺,很多往来的货商和客人都在他家租车。”
姜清言又打听了车坊的位置,那小哥还挺健谈,本地人对当地自是熟悉。
她问的差不多了,又谢过小哥,目送小哥出门。
伙计也极是高兴,帮了美人的忙又得了赏钱,出门嘴角都带着笑意。
伙计走后,清言看着满桌子菜,可算明白为啥小哥问她能不能吃的完了,这北方的菜量跟南方,差别还真大啊……
家里都是小碟子菜,摆盘精致但菜量并不大,这一盘菜抵得上家里四五盘,看来晚饭也不必点了。
饭菜味道倒是不错,虽与习惯的家乡味道不同,却别有一番滋味,也算让清言重燃了一丝期待。
吃过饭又看了会儿医书,顺便出门看了看伙计说的刘记车坊,人来人往,看来规模倒确实不小。
旁听了下价格,其实她出门少家里物品都有管家和婆子采买,清言并不清楚所谓的物价。
还好她在数字方面很灵光,会算账,觉得价格在自己能接受的范围内便是,也不会讨价还价。
所幸她一路走来所需的东西都是市场比较公开透明的,倒也没被坑多少银子,多点少点……只要能保平安她也认了。
做完这些,又去城里的药铺逛了逛,补充了些草药准备回去捣鼓些药粉药丸之类的,忙活起来便没注意身后一直尾随的人影。
按说她一路走来自认够低调了,生怕因长相再引来狂徒觊觎,特意修饰了肤色又戴了幕离,但身段和神韵藏不住,一双凤眸更是招人,是以一直没正眼和人对视过,低垂着眉眼,尽力让自己泯于众人,不仔细看倒也不怎么惹眼。
可身后尾随之人却是眼神毒辣,见过的美人也不少,但在见到姜清言的一双美目便断定,这幕离下定是绝色佳人,若是卖到长安洛阳,或是达官贵人府里……可发大财了。
这一票顶得上当人牙子三年。这人阴鸷的目光几乎要把前方的姑娘看穿。
姜清言对此一无所知,提着几包药草回客栈时已是黄昏时分。
中午她连一半饭菜都没吃完,平日在家一研究起草药来也是常常顾不上吃饭,饭菜热过几遍都不在意。
伙计见她拎着药包回来,又殷勤询问,姜清言随意敷衍了两句便请小哥帮忙热一下饭菜,又顺手给了几个铜板,小哥笑的见牙不见眼,拎了食盒自去加热了。
用过晚饭后她便又投入了草药配比,就是少了些工具,只能做一些简易的药丸,其余的等到了寒州城安置下来之后,再好好调配。
要说这边城别的不敢夸,珍奇草药倒比家乡多,这边还有大山,山上的草药更多更好,想到此处她又高兴了些。
整理完明天要带的东西,也不吹灭蜡烛,自去上床休息了,一夜安眠,精神倒是歇过来一些。
第二天便去提前订好的车坊,跟伙计招呼一声,上车准备往寒州城出发,完全没注意身后跟踪和盯梢之人。
车夫驾马水平很好,不再像之前那般颠簸,她得以好好欣赏沿途风景。
此时背后之人已蓄势待发,可算等到这小女子离开客栈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了,到了郊外无人之地,只要收拾掉车夫,就这小女子一人,便不足为虑了……
看着西北的苍茫大地,姜清言胸中也不由生起几分豪迈情怀。
此时还有来往客商和私家马车,她又特意让马夫正常赶路即可,不必太快。
问明大概第二天傍晚便可到寒州了,她心里松了口气,暗自计划以后在寒州的新生活。
直到傍晚时分,天有些阴,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姜清言有些后悔之前没有快些赶路,大晚上的万一再下起雨,在这种地方歇脚可不是什么好事。
车夫也觉得这样不妥,朝车内喊了声:“姑娘坐稳了,咱们要快些赶路了,天马上要下雨了,免得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姜清言忙应声,不再给车夫添乱,却没来由的有些心慌。
此时周围已经看不到人和车,周围寂静一片,只能听到自己这辆马车的车辕声。
天色暗了下来,姜清言探头看了一眼窗外,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仿佛黑暗中隐藏着什么未知的危险。
她从未这么晚赶过路,有些害怕,想跟车夫说说话驱散那股不安的情绪,却又担心影响他赶车。
良久,还是放弃般的缩回了轿子内。
姜清言好像听到弓箭凌空刺来的声音,颤颤巍巍叫了车夫一声。
这车夫是个中年人,个子不高但身材健硕,看着面善,所以她才多出钱请了这位大叔。
车夫忙着赶车,没听到异样的声音,以为她害怕,笑着安慰她:“姑娘别怕,前方再有三四里地就有驿站,咱们很快就能到……”
话音未落,又是“铮铮”两声,这次她听的真切,马夫也听到了,忙让她进车躲好,自己驾着马车更快往前冲。
弓箭刺到车顶的声音吓得她抱住自己,难道是追兵来了?
可是爹娘怎么会要自己的命?他们只是想抓她回去,怎么会直接射箭?
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吗?还是路上她哪里漏财了?
姜清言百思不得其解。
可马车外的车夫怎么办?她好歹有车身挡着,只要不出去还不至于被箭射到,车夫可没有遮挡的东西!
她想提醒他注意弓箭,还没来得及出声,车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哼的声音,似乎是车夫,他受伤了?
还是……
姜清言心里一沉:“大叔?”
没有回应,与此同时马匹像疯了似的横冲直撞。
姜清言瞬间被惯性带得在车内滚了一圈,还好她紧紧抓住座位的横板才没被甩出车外,额头重重的磕在马车壁上,死死咬住唇才没发出声音来。
此刻她不敢探头看窗外的景象,也不知自己要被带去哪儿,难道她真的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未开始新生活就要死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