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响起。
不是李玉峰的。
李玉峰打开后备箱。
是金梦龙的手机在响。
李玉峰拿到手机,是何中华打开的。
已经打来好几个了。
李玉峰直接一甩手,把手机远远地扔进了水里。
清冷的水面,被手机砸出一团水花。
被桥上的灯光映照着,漾起一团光晕。
一时间,李玉峰有些恍惚。
金梦龙的命,现在就在他的手里。
可是,一时之间,李玉峰竟然有些茫然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犹豫,让他变得不再那么坚定。
凌晨的寒风,夹杂着霜露,让李玉峰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一边是杀死金梦龙的执念;
一边是终结金梦龙之后,要何去何从?
许多念头纷至沓来。
没有一个头脑,也没有半点头绪。
他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混乱。
一直到天空渐渐泛白,李玉峰还是呆愣愣地站在河堤上发呆。
桥上的车,渐渐多了起来。
时不时会有车从桥上经过。
慢慢地,附近开始出现跑步晨练的人。
李玉峰坐回车里,启动车往殡仪馆走去。
殡仪馆就在附近不远。
李玉峰到达殡仪馆时才七点。
这个时候,殡仪馆已经开始工作了。
殡仪馆最新调整的遗体火化时间,从早上六点半开始。
所以,从六点开始,就已经开始遗体告别服务了。
冬天来了,很多老人家,熬不过去冬天。
往往冬天,才是殡仪馆最忙的时候。
偌大一个北溪,每天也有六七十具遗体需要火化。
五个火化炉会全天工作。
李玉峰把车开进殡仪馆的停车场,却没有下车。
此刻他的情绪十分的低落。
他恨自己没有那个勇气和谢晚雪做最后一次告别。
或者说,他在心里并不想告别。
前天晚上,当金梦虎死在那把刀下时。
戒指里的空间,就已然消失。
在空间消失的瞬间。
李玉峰的心里,也有一种浓浓的失落感。
那一刻,好像在他的心里,少了一些什么。
或许是少了一种寄托。
那是一种被‘离去’的感觉。
“晚晴,我就不进去了。我就在这里,用我自己的方式,送你一程吧!”
李玉峰的心中,再次被戾气充盈。
他戴上手套。
打开车门,走到车外。
看了看天空,天空阴沉沉的,没有太阳,也没有雨。
阴天,好天!
送人归西的好天。
李玉峰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
金梦龙正躺在那里,仍然处于昏迷之中。
望了一眼殡仪馆的方向,李玉峰低头看向金梦龙。
积蓄了良久,李玉峰终于一咬牙,伸手直接按住了头罩之下,金梦龙的口鼻的位置。
‘去死吧!’
“李玉峰!”
一声大喊,就在李玉峰的身侧响起。
李玉峰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转过头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谢晚雪就站在了他的身边。
谢晚雪眼瞪瞪地看着车后备箱里的人,脸色阴沉。
李玉峰双目发红,还想用力往下按。
谢晚雪一把推开他。
李玉峰被谢晚雪推了一个不稳,直起身体怒道:“你.....”
刚要再次抢回去,却见自己的车前,一大堆人站在那边,静静地看着这边。
程平开着程知秋的车,此时也正从车上下来。
涂思艳在一边挽着谢母。
谢父也站在车边,淡然地朝李玉峰打量。
另外还有一些谢家的亲戚,正陆续的从附近的车上下来。
李玉峰强行压住火气。
再看向谢晚雪时,谢晚雪刚把手从金梦龙的脖子处移开。
人还活着。
谢晚雪‘砰’地一声,把后备箱给关上,伸出手道:“车钥匙拿来!”
李玉峰双目赤红,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发呆。
谢晚雪直接上手,一番掏摸,从李玉峰的裤兜里,掏出钥匙。
随后,把车锁了起来。
“跟我过来吧!”
谢晚雪轻声地说道。
李玉峰把头别向另外一边。
并没有听从谢晚雪的安排,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这个时候,谢家亲戚的车,又来了两辆。
一时间,这边停车场的角落里,站了好些人。
谢晚雪见李玉峰不肯动,便道:“那你不要走。结束了,我要跟你的车走。”
说完,谢晚雪朝谢父走了过去。
一众人等了一会,等人齐了,才往殡仪馆的告别大厅走去。
程平没有跟过去。
看李玉峰也在停车场,便主动走了过来。
“我回队里了,金梦虎的事,我大概了解了一些。”
程平之前对李玉峰的确是有成见的。
那时,他完全是把李玉峰认做凶手,有先入为主的心思在作怪。
这两天他回到队里,才发现很多证据,都指向了金梦虎。
虽然现在还不能十分清楚金梦虎的作案动机。
可是从搜到的那个贺安留下的笔记本可以看出。
金梦虎这几年,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从另一个侧面上来说,程平也感到李玉峰这件案子不单纯。
肯定还有内情。
而李玉峰,说不定还真是一个受害者。
所以,再次见面,程平对李玉峰多少客气了一些。
李玉峰掏出烟,递给程平一支。
程平接过烟点着:“你不进去送一程?”
李玉峰摇了摇头,道:“涂思艳好像和谢晚雪很熟?”
程平道:“她们是同学、发小还是老邻居,你不知道?”
李玉峰确实不知道。
程平见李玉峰眼巴巴地看着殡仪馆的方向,淡淡地道:“你应该去的!”
李玉峰把目光收回来,静静地落在程平的脸上。
“程平,你也是男人。我问你一个问题。”
程平没有回应,算是默认了李玉峰可以提问。
李玉峰道:“身为一个男人,是不是应该把身边的人,都照顾好,不要让身边的人有委屈。更不要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程平理所当然地道:“当然!”
李玉峰道:“如果没有照顾好呢?”
程平以为李玉峰是在为谢晚晴的死而自责,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勉强说道:“尽力而为吧!有时候,有疏忽也再所难免吧!”
李玉峰道:“疏忽了两年。也不知道是我真的太傻,太相信;还是她演的太真。”
“什么?”程平觉得李玉峰的话很奇怪。
李玉峰再次摇了摇头,轻叹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认知。谁也不能代替别人做出什么决定。更多的时候,不在局中,是没有办法理解局中人的所思所想的。很多事情,你觉得别人应该这么做,可是别人并没有按你的想法来。就像很多事情,别人觉得你应该这么做,而你并没有如别人所想一样。那时,她做了她的选择。或许现在外人看来,不理解,甚至不可理喻。可是,那又能如何?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感同身受的,对吧。”
程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他好像听懂了李玉峰在说什么。
可又完全不明白李玉峰为什么要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