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娜塔莎姐姐,伯母是什么样子的?”凛可望着上方的风筝突然呆呆地问。
娜塔莎脸色一变,轻轻地摇头:“……记不大清楚了,哥哥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我带到了学院生活。妈妈好像……生了很严重的病,是传染病,所以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一直以来都是书信往来。”
“但是……”娜塔莎清冷的脸上挂上一抹带有温度的笑容:“记忆里跟妈妈相关的回忆,总是暖洋洋的。”
“嗯!我也是,妈妈也是暖洋洋的。”凛可用力点头,她也有类似的记忆:“妈妈的身体一直都不好,怕冷,总是穿着很厚很厚的衣服,家里也一直点着壁炉取暖。”
凛可闭上眼,在那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里妈妈的脸都仿佛蒙上了一层帷幕。
“妈妈的身体一直都不好,爸爸很爱她,那段时间无论工作多忙碌都会抽空回家照顾妈妈。”凛可说,“可能是早就有那样的预感,妈妈在我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开始给我织以后要穿的毛衣,准备从一岁织到我成年——嘿嘿,不过嘛,妈妈的记性很差,经常记不住事,所以我2岁和三岁的毛衣有五六件那么多。我都有好好保存起来放在了收藏箱里,想妈妈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看。”
娜塔莎这才注意到,凛可的衣服下套着一层薄薄的毛衣,有些粗糙,但是很贴身。
她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但是妈妈在织到我九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也是那一年爸爸将我带到了这边生活。梅涅尔阿姨对我可好了!爸爸不在的时候都是她在陪我玩,给我买好吃的,给我买最好玩的玩具,就好像……好像——”
“就好像梅涅尔阿姨才是我妈妈那样,所以有一次——我不小心当着所有人的面喊了阿姨一次妈妈。”凛可的声音里带着哽咽,那副表情像是马上又要哭出来的样子:“梅涅尔阿姨当时可高兴了,将我举起来又亲又抱的。爸爸虽然没说什么,但我注意到了他的样子很古怪——那个晚上爸爸一个人在天台喝了很多酒,也说了很多奇怪的话。我从来没有见过爸爸那个样子,第二天大家发现他的时候阿姨已经抱着他在天台上坐了一个晚上了。”
凛可回过头来:“娜塔莎姐姐,能稍微把我抱起来一点嘛。”
“……嗯。”娜塔莎深情地说,她小心翼翼地托着凛可的两侧腋下将她轻轻举起来。
小时候每次放风筝的时候列特都喜欢把凛可扛在肩头上,但凛可已经不是那个小不点了,娜塔莎也没有列特那么魁梧的体型。
忽然!一阵让人猝不及防的狂风呼啸而过,河岸两侧的树林都被吹得摇摆起来,草地发出阵阵沙沙声。这阵风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娜塔莎原本戴在头上的小遮阳帽也被吹得扬起来飘落到河面。
但她却紧紧抱着凛可巍然不动。
“啪!”
一声轻微得不能再轻微的声音忽然传入所有人的耳畔,即便是在这阵猛烈的横风下却清晰异常,仿佛扣紧的心弦忽然断开。
那双小手原本牵着的风筝漂泊而起,那根风筝线悄无声息地断开了。
莱昂:“!?”
“诶…?”凛可茫然地望着那脱线后越飞越高的风筝。
她伸出手,却已经无论如何都握不住那挣脱了牵绊的线条。
“呜…呜呜,娜塔莎…姐姐,我爸爸是不是…已经…回不来了!……呃呜呜哇哇哇!!!”
像是压力阀忽然被拧开那般,凛可原本强压住的情绪在那个瞬间爆发出来,哭得撕心裂肺,泪水如泉涌般浸湿了那件小小的毛衣衣角。
“……凛可。”
娜塔莎眼眸低垂,双手搂住凛可静静地聆听着这份迟来的悲伤。
相隔不远的莱昂在一侧默默地看着仿佛融为一体的姐妹二人,刚才凛可的话他每句都听到了,莱昂感觉胸口有股说不出来的闷气,隐隐作痛,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抒发。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觉自己的手也不知在何时下意识地伸向了那天边越来越小的风筝。
阴沉无言的天空下,女孩哭泣的声音仿佛震耳欲聋,拥有撼天动地的力量。
莱昂看向身侧,果不其然圣徒就站在他的身边,只是那原本标志性的微笑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认真严肃的脸,那表情仿佛在无声地询问莱昂“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果然每次自己情绪低落的时候这家伙保准会出现,从无例外。
莱昂不耐烦地说道:“把手伸出来。”
圣徒不解地伸出手,掌心朝上。
他旋即把那根一口都没抽过的烟直接掐灭在了圣徒的掌心里。
圣徒嗤笑道:“你拿我撒气也没用。”
莱昂:“反正也伤不到你!”
做完这些后莱昂苦闷地再次抬头,风筝飘得完全看不见轮廓。
“下雨……了?”莱昂嘀咕。
几滴水花突然滴落在莱昂的脸上,他伸出手,感受着由最初的几滴到淅淅沥沥最后滂沱而下如同泄洪般的倾盆大雨。
莱昂默默地感受着这一切,仿佛老天爷都在回应这份逝去的情感,那是老天爷的泪水。
他尝到了一丝丝咸咸的味道,不知这其中是否也有莱昂自己的眼泪。
但他知道那个孩子的父亲再也回不来了,她的哭声也再也不会传到那个男人的耳中。
犹如那断了线的风筝,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将这份情感传到天堂。
…………
不知名街道路边的一家情侣旅馆,那辆黑色导力车停靠在一旁。
他们没有选择直接回到执行局,满身被雨水湿漉漉的二人就近随便找了家旅馆开了个房间休息,尽管莱昂并没有注意到这里房间的布局有一些暧昧。
但是当他确实无法忘记和娜塔莎牵着哭成泪人的凛可开房间时,那个服务员大妈仿佛在用看一个变态的目光来看他,这让他感到十分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