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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大雨过后,榕城进入罕见的寒冬。

霍黎虚弱的坐在病床上,小脸带着几分惨白,向来浓妆艳抹的脸是难得的素面朝天。

她的视线落在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突然又大了起来,最近这几天天气不好,凉飕飕的寒风从窗外吹入,像要浸透人的骨髓。

霍黎已经在医院住了好多天了,这几天她被警察们看守了起来,就连来来往往给她看病的医护人员,进出也要进行登记和盘查。

因为消息的闭塞,她不知道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

肩膀的位置还在隐隐作痛,医生说子弹虽然取出来了,但好像有些感染,最近她时不时会突然发烧,反反复复的,也不见好转。

霍黎站在窗户边,看到窗外飘落的雨滴,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接那冰冷的雨水。

冬天的雨水太凉了,没一会儿,她的手已经湿透。

正在她出神的时候,病房的门被人敲响,从外面忽然进来一名警察。

霍黎并没有回头,她的眸光一片冷寂,仿佛失去了对一切的渴望。

是的,知道霍燃再也不会见自己,霍黎对进来的人是谁并不关心。

门一打开,安迪撒开脚丫子,飞快朝着霍黎跑了过去。

“妈妈!”

近一个月未见,安迪很想霍黎,最近这段时间,他被霍燃安排在寄宿学校学习,可他满脑子都想出去。

寄宿学校的老师很严厉,就连他的ipad都被没收了,不管安迪怎么哭怎么闹,他们都不还给他,还说小孩子玩ipad不好。

“妈妈,我不想去寄宿学校!”

安迪抱住霍黎的大腿,眼眶通红,“我好想你,他们说你要坐监,至少要五年,这是真的吗?是不是我见不到你了 ……”

听到安迪的声音,霍黎这才从窗外回过神。

她静默地看了他一眼,薄唇翕动,声线凉薄,“或许吧。”

那么多条人命都断送在她的手上,想想量刑都不会太轻。

安迪拧着眉,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那等妈妈出狱,他岂不是都十几岁了?

“妈妈,我要怎么才能帮你?我不想和你分开!”

安迪鼻尖一酸,泪水疯狂的往外涌。

这次他之所以可以和妈妈见面,是为了和她道别。

很快他就会被带走,重新回到寄宿学校。

安迪很珍惜和霍黎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妈妈,有没有什么办法,你可以不蹲监狱?”

他抬起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律师呢?我有零花钱,我可以帮你请最好的律师!”

安迪呱唧呱唧讲个不停,可霍黎却表现得很平静。

事到如今,她已经变成了万人嘲,没有一个人愿意来看她,除了安迪。

霍黎的手指从他的脸颊上划过,看着安迪这张和那个男人有几分相似的脸庞。

其实安迪五官也一部分和她很像,血脉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霍黎自问自己对安迪并不好,从小到大,对他的关心也很少,可安迪还是那么的亲近她。

感受到霍黎轻轻的抚摸着自己,安迪将脑袋蹭在她的身上。

“妈妈,你的脸色很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需要我帮你叫医生吗?”

霍黎轻轻摇头。

她弯腰一把将安迪给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

安迪一愣,瞪大的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妈妈已经很久没有抱过他了,每次他们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安迪都会感到害怕,可他的心里又很渴望可以和霍黎靠的更近一点。

安迪很敏感,当然能够分辨出来,霍黎这样抱着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妈妈……”安迪将小脑袋缩在霍黎的怀抱里,“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从安迪进门到现在,一直都是他在说,可霍黎没吭一声。

霍黎眸光从安迪的脸上扫过,“你知道你佐森叔叔怎么样了吗?”

那天他们在酒店双双被逮捕,因为受到了枪伤,她被送来医院进行紧急的手术,佐森被带进了警局。

消息的闭塞,霍黎并不知道他怎样了。

安迪用力的点点头,“我知道!佐森叔叔认下了一切,说那些坏事,全都是他做的,和妈妈你无关!”

安迪也是从寄宿学校被接回来的路上,无意间听到保镖打电话提起的。

安迪突然十分肯定的说道:“妈妈,佐森叔叔一定是喜欢你!”

霍黎扬起唇角笑了笑,“是啊。”

没想到她这样的人,竟然会有人喜欢。

霍黎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正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被敲响,从外面进来了一名警察。

警察什么话都没有说,递过来了一份信笺,放下后就准备走。

霍黎一怔,疑惑道:“这是……”

“佐森的遗书。”

“你说什么?”

“佐森死了,是自杀。”

霍黎瞪大的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呢?佐森这样乐观性格的人,会自杀?

“你在骗我吧?他不是被你们关起来了吗?怎么自杀的?”

“他认下了所有的罪名之后,趁着吃饭,悄悄地藏下了一只筷子,趁着夜深人静,他将筷子折断,狠狠地插入自己的咽喉,当场毙命, 等他被人发现早就已经没气了,只在身旁留下了一封遗书,上面写了你的名字。”

听完这番话,霍黎震惊到无以复加。

佐森……真的死了?

霍黎觉得太离谱。

病房的门被重新关上,房间安静的有些诡异。

“妈妈……”安迪紧张的看着她,“你的脸色很差,我帮你叫医生进来吧,好不好?”

霍黎双腿仿佛灌了铅一般,就连动一下都很困难。

心脏狠狠地下坠,为什么眼睛会突然泛酸?

霍黎下意识的在脸颊上抹了一把,毫不意外,全都是眼泪。

当年,亲手放火烧毁了地下室的时候,她没有哭,在阁楼里差点丧命的时候,她也没有哭,霍黎以为这辈子,自己的眼泪只会为霍燃而流。

却没有想到,此时此刻,眼泪竟然悄无声息的就这样落了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

她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将那封遗书给打开。

佐森是混血,从小接受的是西方教育,他只会说,却并不会写中文。

可是霍黎清楚的看到,这封信笺上面,一笔笔画的写着她的名字。

他的笔迹,生涩而又稚嫩,却也带着几分风流韵味,只有那么短短的一句话:

“霍黎,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