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建筑师这一领域,符士德其实并没有什么机会去接触这一类群体,他距离建筑师最近的,应该是钟表师当中的红叶派系。
因为红叶派系的总部大楼看着就像是一位同时身兼钟表师和建筑师数职的高手设计出来的杰作。
既有着红叶派系钟表师的风格,又有着建筑师独到的理念,将红叶派系的总部大楼设计成一件宛如钟表作品般的庞大建筑,行走在内部宛如行走在红叶的叶脉之上,给符士德一种好似沐浴在叶脉中流淌的时光长河一样的错觉。
只是之前两次去往红叶派系的总部大楼时,符士德都没有好好感受过属于建筑师的技术结晶,他对建筑师的理解还流于一个比较浅层的认知概念上。
而且设计红叶派系总部大楼的那位建筑师,在设计水平上可能也并没有他作为钟表师这么高——虽然大楼呈现出了钟表师和设计师之间的技术融合,但很明显是钟表师的结构占据了主体。
而此刻出现在眼前的这位建筑师,则是鼹鼠集团的高层,担任过鼹鼠集团的技术总监,这么多年来的设计方案几乎都要经由这位建筑师之手,从好多年前的广告牌上就已经宣传这是一位建筑师领域的大师,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自身的技艺很显然也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退步。
反倒只会愈发的精进,就如那一头中年老衰的灰白头发一样,这反而是禅精竭虑,完全投入在建筑师领域的一种特征。
大师、宗师这种名头可不是能轻易称呼的,这类尊称都代表了一个人在某一领域上臻至巅峰的造诣,钟表师领域里的大师各自都有自己的独门招牌,想来建筑师领域也不遑多让。
而眼前这位建筑师,很显然就是其中一位善于化用自己的技术在战斗方面的强者。
“你应该只是专业学校里的学生吧?绘城这边有什么跟降魔局对接的大学来着……我记得大学城那边应该有?”
建筑师的声音回荡在符士德耳畔:“作为一个刚实习的孩子,你的确缺乏经验,会不自觉的展现敌意,从你的站姿来看一点也不像个武术家,没有经过搏击训练,跟着你的前辈一起单独行动,反倒是被他连累着拖下水给害了。唯一一个优点是你看上去很镇定,就算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也能面不改色,这副云淡风轻面对变化的心态却很优秀。”
他接着开口说道:“像你这样的孩子,未来的成就一定不会低,能够被吞拿带在身边也证明了你的潜力,而我们也很喜欢你这种类型。”
见符士德一副有些没理解的表情,建筑师不由得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这样的孩子是很容易被腐化的——不要露出这样抗拒的表情嘛,你之所以会嗤之以鼻,只是因为未曾经历过那些事情而已,在你看见了吞拿意外身亡的尸体,以及落在你头上的功劳之后,你就多少会有所改观了。”
符士德摇摇头,“我只是在想,怎么你这家伙也是个跟时斑似的,只会按照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做判断……”
他迈步上前,朝着前方的建筑师走去:“我不会去担心吞拿,倒不如说,与其让我去担心吞拿,你不如自己先担心一下你自己来的更重要些。”
“嗯?我判断错了吗?那也没关系,至少你的确是个战斗经验不太丰富的新手这一点是没错的,原本还想杀一个留一个做下证据,现在只好两个都处理掉了……”
建筑师摇头叹息,看着符士德朝自己奔来,缓缓向后退出一步,当一步落下的瞬间,建筑师和符士德之间的距离就猛地拉开。
仿佛建筑师和符士德之间凭空多出了一段距离,符士德顿时有种狂奔在跑步机的传送带上似的错觉。
而且还不只是这样。
地面仿佛在倾倒过来,仿佛这一幢公寓楼都在霎时间倾斜着倒下,原本脚下该是地板的平面在这样的倾倒中变成了面对面的竖直墙壁,一种诡异的失重感将符士德捕获,让他不自觉的向后坠落而去。
只是建筑师仍旧站在原地,翻转的空间好像完全没能影响到他分毫。
在坠落的途中,符士德的耳畔也传来狂风的呼啸,原本他距离身后的墙壁最多也不过就是数米的距离,但此刻这短短数米却像是在无形的调控之下暴涨了万倍不止!
符士德仿佛从高天之上的云端坠落,从数万米之遥的高空不断下坠,明明在眼中呈现出来的景象是近在咫尺的墙壁,但实际的坠落却犹如天涯远隔。
“这就是……建筑师的技术吗?”
符士德朝着面前本该是“地板”的墙壁伸出手,十指在上面磨出了深刻的血痕,指肚上的血肉都被磨到脱落,甚至足以可见森然的指骨,在剧烈的痛苦中勉强缓住了下坠之势。
只是还没等符士德重振态势,在他面前的墙壁上却突然突出了一块四四方方的方格,方格猛然延伸而出,重击在符士德的肩膀上,将他从中击落,再次坠入万米之遥的“高空”中。
“以后如果还有下辈子,最好记住不要随意踏入一个建筑师的领地里,更不要在这之中跟建筑师顶嘴。”
明明符士德仿佛在万米之遥的高空中不断下坠,建筑师的声音却宛如就在面前一样能够清晰的传入耳中。
在下一个瞬间,那种无穷无尽的失重感突然消失了,符士德感觉自己背靠着墙跌落,好像那凭空延展的数万米空间顿时消失不见,他只是正常的跌落在身后的墙壁上,这种巨大的落差让他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这种生死一线的体验怎么样?对你来说应该比游乐园里的设施还要刺激许多倍,如果不想真的摔死在这里的话,那你……”
“你这条老到掉毛的老狗,在动手之前收回去做什么?!”
没等建筑师的话说完,就被暴怒的符士德打断,建筑师错愕的看着符士德满脸怒容,甩着鲜血淋漓的十指对他怒骂不已,建筑师的表情也顿时冷了下来:“敬酒不吃!”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就别后悔!”
“老狗,你有本事让我死快点!”
建筑师大手一挥,从红木地板的结构里突出一块四四方方,足有一人高的巨大方块,这个巨大的立方体猛然朝下砸落,压着符士德的身躯疾速下坠。
这一次建筑师就没有留手,硬生生让符士德在这一层房间里下坠了数万米之遥,随着一声剧烈的轰鸣响彻起来,符士德的身影也被彻底淹没在扬起的尘烟之中。
见状之后,建筑师将房间的结构重新归复原来的模样,而符士德那在坠落中血肉模糊的尸体,也被他藏在了这幢公寓楼中隐藏的空间里面。
“接下来就是吞拿……咦?”
建筑师在处理过符士德之后,正准备将还在负隅顽抗的吞拿也一并悄无声息的处理干净,只是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符士德原本所在的位置上,有一只怀表落在了地板上。
正当建筑师准备上去俯身捡起的时候,他就听见门外的走廊传来一声轰鸣,就连墙壁也浮现出裂纹,一道身影猛然从走廊上破墙而入,正是吞拿。
“像你这样的家伙就是难以腐化的类型了,不管是什么利益也难以打动,直接处理掉最好。”
没等吞拿跨越过这段距离来到建筑师面前,建筑师就一挥手臂,随后整个楼层的结构就开始随之改变,墙壁与地板好像分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方块,互相之间不断分裂、重新拼合,本该存在的空间被缩减至荡然无存,本不存在的空间却凭空产生,狭窄的走廊通道好像瞬间扩容成了足球场,宽敞的客厅只能容一人侧身前行。
甚至整个空间结构还在不断的翻转,折叠,宛如一块魔方一样被打乱了花色,形成全新的姿态,而吞拿也被困在不断变化的空间结构中,甚至这次他就连想要破墙前行都做不到。
因为每当他向前挥拳,他距离墙壁之间的空间就好像会凭空增长一大截似的,哪怕不断朝着墙壁冲刺狂奔,这凭空浮现出来的空间也在不断延伸扩大,好似根本没有尽头。
甚至于吞拿还隐约能够感受到,在这陌生的空间里,还有着些许被人隐藏在这里的事物正在蠢蠢欲动。
吞拿缓缓转过身去,在神经紧绷的情况下,依稀能够看见一道熟悉的猛兽轮廓。
那是如【猎犬】般的怪物,是和猎犬一模一样的【喰灵之兽】,仿佛猎犬未死一样重新出现在了吞拿的面前,而此刻的喰灵之兽正饥饿的叼着一只血肉模糊的手臂咽下,仿佛品尝到了绝世珍馐的美味一样,它饿红了双眼,无比渴求的需要更多的食物。
随后,喰灵之兽就将目光转向了被“流放”进来的吞拿。
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而另外一侧,把吞拿扔进公寓楼里隐藏起来的空间,任由他去喂养【猎人】镰鼬留在这里的残余之后,建筑师就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这块怀表上。
他隐约从这块怀表里感受到了一些难以言说的异样感,这种感觉吸引着他朝怀表伸出手,只是刚刚触碰到表盖的时候,表盖就自动打开。
怀表上的指针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快走过了一圈,当建筑师打开表盖的时候,指针便开始走向最后一个刻度。
位于怀表正中的一枚好似骨灰钻一样的浑浊结晶迸发出流光,周围在瞬间被这枚蕴含了【重碾】特性的怀表所笼罩,建筑师表情一变,无比的危险正在朝着他袭来。
咫尺之间的距离在顷刻间就化作了天涯远隔,这幢出自建筑师之手的公寓当中所隐藏的空间被全部用在了这里,瞬间就让设计师和这枚怀表之间相隔两地,只是就算如此,建筑师的右手也凭空消失不见。
从小臂的前段开始就变得空空荡荡,像是被无形的力场给撕咬下来一样,鲜血止不住地汩汩涌现,而在怀表所在的位置上,也逐渐有漆黑的雾气浮现。
符士德的身影从黑雾中走出,弯腰捡起怀表,看着不远处的建筑师,缓缓摇头:“你家长辈就没有人教过你,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吗?”
“路上捡到了东西,记得找降魔局的侦查员叔叔,哦,侦查员叔叔就在这里呀,那没事了。”
符士德瞥了一眼被【重碾】特性发动时笼罩在内,彻底被碾碎了右手的建筑师,转身带着吞拿来到门口,推开门向外走去。
吞拿最后看了一眼已经被自己打死在墙壁上吊着的喰灵之兽,以及那个狼狈不堪,所有头发都在痛苦中瞬间变得银白,还不断脱落掉发的建筑师,不由得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