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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姜要和魏玄成亲的消息惊了宗晋和顾宁知他们,也惊了风尘仆仆赶来的扶离。

此刻御书房内气氛冷凝,一道道充满杀气的视线落在了孤立无援的萧青野身上,这位叱咤岁炎的萧丞相,难得有几分局促,表情也略显僵硬。

以免被群殴,萧青野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假笑,把责任撇得干干净净。

“诸位看我做什么?我就是一个臣子,吾皇要做的事,与我何干?”

扶离冷笑,“岁炎人阴险狡诈,魏玄更是狼子野心,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萧青野微笑着:“若西梁王有本事说服吾皇,我没意见。”

扶离扭头扫着对面的宗晋一群人,“大晟的人都哑巴了吗?还是你们都怕得罪岁炎,不敢站出来反对?”

顾宁知本来就烦,被扶离这么一挑唆,表情更臭了。

“这是大晟与岁炎的事,西梁王凑什么热闹?”

“姜姜好歹喊我一声兄长,身为兄长,我自然有资格为她把关。”

萧青野眉角一挑,“这句话,不应该由谢大人来说吗?”

战火顿时引到了谢玉琅身上,顾宁知催促:“谢玉琅,你说话!”

顾宁知知道谢玉琅对容姜的感情有多深,也知道他在容姜心里占着多大的地位。只要他开口否决,容姜绝对不会不顾他的反对。

谢玉琅却是云淡风轻:“只要陛下愿意,我没意见。”

顾宁知简直恨铁不成钢。

容姜和魏玄来时,御书房内正陷入一片冷凝的气氛,仿佛随时都会开战一样。

“这是怎么了?”她扫了一圈,直接点名,“秦晏,说话。”

秦晏头皮一紧,清了清嗓子,嘴跑得比脑子还快:“陛下准备把婚期定在何时?”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齐齐向他投去杀气腾腾的目光,吓得秦晏把脖子一缩,低头装死。

“八月十五。”容姜道,“与登基大典同一日,也算双喜临门了。”

顾宁知终于忍不住站出来,“婚姻大事并非儿戏,尤其殿下是一国之君,更不容如此轻率,臣劝陛下再三考虑。”

宗晋也点头,“臣知陛下与岁炎王感情匪浅,但你们二人的婚事攸关两国,确实不宜如此儿戏。”

扶离更直接:“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谢玉琅无视众人威胁的眼神,温柔一笑:“陛下开心就好。”

容姜低笑:“这件事确实有些突然,不过我意已决。今日召众卿前来,一来是为了迎接远客,二来也是为了商议婚事。”

宗晋皱着眉:“陛下可想过,一旦你与岁炎王成亲,大晟与岁炎又该怎么办?”

从来没有两国君主结亲的先例,毕竟这牵涉到两国的利益,以及皇室血统的纷争。稍有不慎,引发两国战争都有可能。

“宗国公所言不差,所以早在半年前,我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魏玄坦然面对众人防备生厌的注视,“我已经自请卸去岁炎王位,从此魏玄只是魏玄,不再是岁炎王。”

此话犹如一声惊雷,炸得众人脑子一片空白。

扶离险些摔了茶杯,不可置信的目光从魏玄移到了萧青野身上。

萧青野苦笑,“别看我,我也没有办法。”

千辛万苦找了二十年才找回来的外甥,当初要死要活地不肯跟他回岁炎。好不容易肯回了,却还是为了容姜,才拼命地争夺皇位。皇位是争到了,他又说不要就不要了,一心只想着跟容姜长相厮守。

若非萧青野心理素质过硬,他已经被气死了。

宗晋好半晌才找回声音:“岁炎王何意?你……你当真放弃了皇位?”

魏玄点头:“岁炎国已经交给了萧丞相,与魏玄再无关系,如此诸位可放心了?”

饶是嘴毒心硬的扶离,此刻也说不出一句反对的话。

不是他对魏玄放下了成见,而是他发现,自己任何反对的理由,在魏玄的决定面前都显得格外苍白。

容姜扫了一眼寂静的殿堂:“既然诸位都没有意见,那便开始着手准备亲事吧。”

顾宁知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就算陛下要与岁……与魏玄成亲,又何必如此着急?如今离中秋不足半月,是否太仓促了一些?”

气氛在悄然中沉了下来。

似是想到了什么,扶离浑身一僵,神情复杂地看着容姜。

敏锐如谢玉琅,也隐隐察觉了一丝不对劲,面色难得严肃,对容姜的称呼也变了。

“姜姜,发生了何事?”

容姜语气轻松:“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

秋意寒凉,风过阶前,扫开了凌乱的落叶,几片飘入窗台,落在案上的纸页。

小小的容昱坐在桌前,一边流着口水一边玩九连环,实在拽不开后,便跑到了谢玉琅面前,拽着他的袖子,把九连环递过去。

“要玩这个。”

谢玉琅从失神中醒来,接过九连环,两三下便拆解开来,尘封的记忆也随着最后一个环扣落下而被打开。

太久了,他甚至不记得那是多少年前,也许是还在南州的时候。容姜下了学堂,应是和人打了赌,拿着九连环兴冲冲地跑到他面前。

“谢玉琅,你帮我把这个九连环解开,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

那时候他解开了吗?

谢玉琅不记得了。

“哇!”

容昱满脸惊奇,伸手去拿谢玉琅手里的环扣,却有一滴滚烫的眼泪落在他的手背。

谢玉琅眼眶湿红,漫着哀伤绝望的水雾。

仿佛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本以为一切黑暗已经湮灭,不料尽头却是无底的深渊。

容昱茫然地歪着脑袋,从口袋里摸啊摸,摸出了一颗糖。

“夫子吃糖。”

谢玉琅怔怔地看着他。

直至此刻他才明白,为何容姜可以不计前嫌收养容昱,甚至让他认谢玉琅为夫子,认顾宁知为仲父。

完整的疆土,新的继承人,辅佐新君的旧臣。

原来,她早就把所有后事都安排好了。

手臂被人抱住,谢玉琅低头,看着小心翼翼的容昱。

“夫子不哭。”

谢玉琅将他紧紧抱入怀中,盯着散落在桌上的九连环。

九连环已解,当年的那个条件还作数吗?

谢玉琅想求她活着,只要她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