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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金銮殿内。

清剿水盗归来的顾宁知大受褒奖,一片赞扬声中,他却递出了屏州水师都督的罪证。

“皇上,经查实,此次三清峡水盗之祸,乃屏州水师都督杨霖一手造成。杨霖在位期间,多次欺辱打压将士,更是谎报军情,害死了几十名士兵,也逼得丛骁等人入山为寇。丛骁虽为水盗,但从未残害无辜百姓,不过是心里有怨,才会诛杀杨霖。微臣以为,丛将军无罪!”

朝堂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容祁脸上的笑逐渐淡去,声音沉缓道:“丛骁是戴罪之身,朕念在他过去劳苦功高,只是削去了他的职位,判他流放屏州。他却不思悔过,召集了一帮乌合之众为祸三清峡,顾卿这是想为他求情?”

“并非求情。”顾宁知大胆地迎上容祁的审视,“只是想请皇上重查旧案,为有冤者平反!”

满朝哗然。

“丛骁任职南州都督之时,仗着有容姜***撑腰,私收贿赂,克扣军饷,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顾大人总不能因为你也是***旧部,便枉顾律法,令皇上为难。”

顾宁知看向说话的大臣,神色从容不迫。

“张大人此言差矣。我与丛将军虽都是***一手提拔,但我等效忠的都是大晟王朝。况且若我没记错,当年刑部只拿到了告发丛将军的那名士兵的证词,并无实证。而证人却在丛将军被关入大牢后离奇死亡,其中必然有疑。我身为大理寺卿,想要重查疑案,何错之有?”

张大人被堵得无话可说,李大人又开口了。

“顾大人,现在说的是丛骁落草为寇,为患屏州之事。顾大人虽拿下了三清寨,剿灭了水盗,也揪出了屏州几个失职的官员,但是丛骁至今下落不明,顾大人是否该给我等一个解释?”

顾宁知不卑不亢:“我确实并未见到丛骁,也无法确认他是否还活着。但是若他还活着,朝廷自当还他清白,若他死了,更应该还他一个公道。”

“说到底,不过是顾大人念及旧情,想替丛骁洗白,可顾大人也得拿出证据才是。”

“不错。若是光凭一面之词,便重查旧案,那刑部和大理寺的威信何在?朝廷的威信何在?”

群嘲之下,没有人站出来帮顾宁知说话。

顾宁知依旧不肯松口,掷地有声道::“丛将军是微生氏的家奴,他自幼参军,靠着血肉之躯立下汗马功劳。当年皇上登基,***欲调他入京,可丛将军只想守好南州。试问如此忠义之将,何以被冠上奸臣之名?若不能替他洗刷冤屈,寒的,是无数位大晟将士的心。”

死一般的寂静在蔓延,又被钟离越的低咳声打破。

“顾大人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顾大人执意要翻案,又把皇上置于何处?”

顾宁知面无表情,“你什么意思?”

“此案是皇上亲自判决,顾大人是觉得,皇上判错了吗?”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唯独顾宁知抬眼看向坐在高处的帝王。

他一直冷眼看着这场争吵,不置一词,但顾宁知清楚,钟离越的话便是他的态度。

钟离越脸上的笑容很淡,声线温和道:“顾大人此趟离京,本是为了调查枇州器械遗失一案。回京途中接到御令,主动请旨前往屏州剿匪。这一来一回,着实劳累。依我看,这段时日顾大人不如好好歇息,正好雁留祭礼将近,顾大人身为***旧部,总该去好好祭拜她的。”

顾宁知拳头一紧,杀气腾腾地盯着钟离越。

一直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太常寺卿赶紧协同少卿何必信将厚厚的一叠折子递上去。

“皇上,此次雁留祭礼,太常寺已经准备妥当,请皇上过目。”

这场争论无疾而终,退朝之时,顾宁知面色阴沉地出了金銮殿,没料到钟离越会拦住他。

“顾大人留步。”

周围的大臣瞧见这两个煞星凑在一起,便加快了脚步离去,唯恐又卷入了风波之中。毕竟谁都知道,顾宁知和钟离越积怨已深,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一言不合就打起来。

不过钟离越还真不是来找顾宁知打架的。

“顾大人此去屏州,当真未曾见过丛骁吗?”

顾宁知眼神冰冷,“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丛骁在屏州无亲无故,三清寨都被毁了,若不是被顾大人所救,他又能去哪儿?”

顾宁知没答话。

事实上,他知道丛骁还没死。

那日他与侍卫回到屏州,顾宁知只是草草地包扎伤口,便又带着人杀回三清寨。途中却遇见了满船的人质,而三清寨的水盗死伤大半,剩余几个虾兵蟹将,全都被五花大绑,仿佛就等着他们前来拿人。

也是从他们口中,顾宁知才知道丛骁被人所救。而那人,正是那一晚救了他的白衣女子。

钟离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轻笑着道:“看样子,顾大人心里有数了。”

顾宁知面色冷沉,“丛骁是死是活,人又在何处,于驸马而言很重要吗?你是在担心丛骁,还是担心丛骁还活着,驸马当年的所作所为会被揭发出来?”

“我做了什么,若顾大人有证据,尽管去皇上面前揭发我。至于丛骁……我想,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再见的。”

钟离越走了两步,忽又回头。

“对了,顾大人此番前去屏州,可遇见了谢公子与西梁殿下?”

顾宁知瞳孔一震,“你说什么?”

钟离越留下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笑,翩然离去。

顾宁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提步离开了皇宫。而他身后不远的墙角,一片衣角悄然隐匿。

御书房内,容祁听着宫人的回禀,眉头紧拧。

“你确定没听错?”

“奴才听得千真万确!驸马爷确实提到了谢公子与西梁殿下,而且奴才看顾大人的反应,似乎他并不知情。”

容祁的神色迅速转冷:“这么说来,扶姜曾离开京城?京城那些暗探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即刻吩咐暗卫盯住了扶姜,这一年来,这位西梁质子的存在感未免太强了一些,容祁不得不防。

“皇上,西梁质子与谢夫子一道离京,此事非同小可,驸马爷却未曾禀告皇上,是否……”

宫人后面的话,在容祁冰冷刺骨的注视下咽了回去。

“滚出去!”

御书房内空了下来,容祁目光阴鸷地盯着虚空,平复了一下胸腔内翻涌的戾气,才准备继续处理政务。

他随手抽起太常寺交上来的折子,刚刚打开,一张薄纸掉落在自己面前。

容祁蹙眉,以为是太常寺那群老糊涂私夹的废纸,拿起一看,脸上霎时风暴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