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陆知鸢微喘着动了动身子。太子低头,见陆知鸢额上满是冷汗,心疼道:“阿鸢,我该如何帮你?”
“别抱那么紧,酸,喘不过来气。”陆知鸢扯了扯嘴角:“有点渴,劳烦太子哥哥给我倒杯水。”
“不会伤害自己?”
陆知鸢摇头:“不会!”
太子不确定地问道:“还疼吗?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宣太医过来。崔太医还有安太医他们应当在外守着。”
陆知鸢点头,太子的胳膊稍稍松了些,但未完全松开。他怕他一松手,陆知鸢就会伤害自己。待崔太医和安太医到了跟前,才扶着陆知鸢让她躺下。
茶是温着的,问了两位太医确定能喝才端到陆知鸢跟前。
抿了几口,暂时压住嗓子里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
崔太医为陆知鸢把了脉,情况不是很好。安太医跟着,眉头紧皱。眼神交换后,齐声道:“臣要怎么帮娘娘?”
“两位太医谁的针灸手法更好?”
“回娘娘,安太医的针灸手法略胜微臣。”
“臣只是比崔太医多学了几年。”安太医拱手:“臣的祖父亦是宫中太医,臣未满周岁就拿着祖父的针包玩,三岁便在祖父的指导下为人施针。旁的不敢说,这捏针的手是整个太医院里最稳的。”
“那便由安太医为我施针。”
陆知鸢动了动身子:“我说哪里,太医就扎哪里,万不可有半分犹豫。一旦开始施针,无论心中有任何疑虑皆不可停下。”
安太医紧张道:“娘娘可否先将施针的穴道告知,以防臣在施针的过程里出现纰漏。”
陆知鸢一连说了十八个穴位,说到最后一个时,安太医的冷汗冒了出来。
察觉不对,太子询问,安太医看了陆知鸢一眼,未敢隐瞒:“回殿下,娘娘说的这十八个穴位各个凶险。施针时,但凡偏离一寸就有可能......”
“就有可能什么?”
“瘫痪,痴傻,死亡。”陆知鸢随意道:“我信得过安太医,不会有事的。”
安太医表情复杂:“臣......”
陆知鸢:“安太医不必紧张!穴位是我选的,也是我让安太医扎的,结果如何都是我应该承受的。我是大夫,知晓自己的情况。若是任由伤口这么疼下去,我怕是连明日都撑不过。止痛的药我有,无论哪种都不能服用,一旦服用立刻毙命。让安太医为我施针已是上上之选。”
“阿鸢——”太子紧张道:“我可休书给舅舅,快马加鞭,天黑前能到。”
“即便是江太医,也只有这一个法子可用。”陆知鸢虚弱的笑笑:“我见过江太医施针的手法,未必有安太医高明,且我这身子怕是撑不到江太医来。”
说罢,探出手轻轻挠了挠太子的手背。
“不怕太子哥哥以及两位太医笑话,阿鸢不怕死怕疼。”
听见这话,太子越发心疼。
“安太医,可有把握?”
“对于那十八个穴位,臣无把握,对于娘娘臣有把握,对银针的熟悉程度,臣亦有把握。”
太子闭着眼睛久未说话。
陆知鸢见状,又挠了挠他的手背:“太子哥哥也想阿鸢少些痛苦是不是?
看着那双眼睛,太子下了决心:“那便由安太医为阿鸢施针。”
陆知鸢松了口气,转向崔太医:“劳烦崔太医为我寻些药材。”
“娘娘尽可吩咐,无论何种药材,臣都会用最短的时间为娘娘寻来。”
“一共十八种,崔太医只需为我寻找八种,这八种皆是活物。”陆知鸢说出那十八种药材的名字。
太子学过医术,对于药材有所了解。单是陆知鸢说的这十八种并非珍惜罕见之物,寻常药店亦可购得,只是这活物......
“这夜明砂是蝙蝠的粪便吧?《医经》中写道,夜明砂能活血消积,除惊悸。这蝙蝠粪便还分死的活的?”
崔太医道:“娘娘的意思可是要新鲜的夜明砂?”
陆知鸢冲崔太医伸出大拇指:“是要新鲜的夜明砂!我见庄子上有蝙蝠活动的痕迹,蝙蝠洞穴应在附近。崔太医可找一两个护卫帮忙。这十八种药材,需得在天黑前找齐,按照我说的方法,分别制成内服和外用的药物。时间仓促,有劳崔太医。”
“臣不敢,臣定会在天黑之前将娘娘所需的十八种药材找齐。”
施针需得专注,需得凝神静气,尤其施针的对象还是身患重疾的太子妃。病情凶险,伤势严重,下针时多捻一下,少捻一下都有可能带来无法挽回的结果。
每下一针,都要耗尽十分心力。
太子与左一守在屋外,其余护卫也是严阵以待,生怕有任何声音惊扰到安太医。
天刚蒙蒙亮,一队官差领着十几个百姓来到庄子外。见守在庄外的是陌生人,一时没了主意。
“你们是什么人?可知私入民宅是犯法的?””
“闭嘴!”一护卫上前:“速速离去,不可大声喧哗。”
“你叫我们闭嘴?知道我们是谁吗?”一官差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官服:“这庄子有新主了,你把那个许老头叫出来,让他赶紧给人挪地儿。”
“新主,不就是我们家主子嘛。”护卫推开官差:“在我们家主子的地盘上撒野,你是活腻歪了。”
官差急了,“你敢推我?当众推搡,羞辱官差,你可知你这脑袋还能在上面待几时?”
“闭嘴,打扰我家主子养病你可知后果?”护卫逼近:“滚,不要再让我说第二句!”
官差卷起袖子:“反了天了,敢在官爷面前撒野,把他抓回去。还有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敢阻拦官差办案谁就去牢里等死。”
话音未落,被左一一脚踹到以上:“都愣着做什么,把这些人赶到一里外。”
官差皱眉:“赶我们?看清楚,我们是衙门的。”
左一瞪了他一眼:“官差?找死还差不多。”
说着,揪着那人的衣领急速向后拖去。护卫见状,分为两拨,一拨守着院子,一拨驱赶这些上门找死的。
屋里,陆知鸢吐出一口血,面色较之前更为苍白。
太子推门而入,急问:“阿鸢这是怎么了?”
安太医跪在地上,“最后一针偏了,请殿下准臣自裁,臣愿以死谢罪。”
太子双眼通红,揪住安太医的衣襟:“你说什么?”
安太医闭着眼睛:“臣愿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