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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贴身女官,花姜被安排在周桓所住的院子,只是住在偏房,和周桓的正房刚好隔了一片小竹林。

花姜安慰自己,好歹是个官,也算是个职称吧。

按照她给周桓定制的恢复计划,每日的针灸汤浴必不可少。

所以一天当中,有大半时间,花姜都是和周桓待在一处的。

“殿下,康复的器械明日就能到府上,殿下每日早中晚都得在上面做训练,这样才能恢复得更快。”

说话的时候,花姜正守着周桓泡药浴。

男子薄肌分明的后背在热气氤氲中若隐若现。

不得不说,上天给了周桓一副好样貌,还另给了他一副好身材。

宽肩窄腰,肌肉紧实,若非大病一场,锻炼的方法又不够精确,肌肉线条应当更完美才是。

“看够了吗?”

低沉有磁性的声音落在花姜耳边,如惊天地雷炸得她瞬间红了脸。

奇了怪了,他后面又没长眼睛。

花姜站起身,伸出手试了一下水桶里的温度。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看这个热气的形态,时间差不多了,我让人伺候殿下起身吧。”

周桓勾起一侧唇角,低头看着花姜划过水面荡起的波纹。

“殿下。”十七出现在帘帐外,微躬着身子,似是有话同周桓说。

周桓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丞相夫人带着相府大小姐过来了,说是有事与殿下商议,殿下可要见?”

“让她们先等着,本王换了衣裳就过去。”

周桓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花姜却在十七脸上看到了担忧。

花姜跟着十七一起退出门外,另有两名小厮进去,伺候他起身穿衣。

周桓出来的时候,坐在轮椅上,穿一身藏蓝色云纹锦袍,肩上拢着墨色狐裘,双颊透出潮红,衬得脸色更苍白了。

药浴是一件消耗体力的事情,急速出汗会让他看起来更为虚弱。

但,病态美也是一种美啊,花姜立在一旁暗自感慨。

周桓没开口让她离开,她只得跟着一同去了前厅。

今日是难得的晴天,王府内的红梅开得明艳,地上一点雪迹都瞧不见,若非呼吸之间的冷冽,还以为身在春日。

花姜边走边看着园中的点点红梅出神。

周桓和丞相嫡女的婚事,天下皆知。

丞相千金宋锦珠出生那日,宫中钦天监流出谶言,宋家女天生凤命,贵不可言。

皇帝大喜,当即下旨,命宋家女与太子联姻,及笄后即入东宫为太子妃。

可眼下,宋家女还在,太子的位置上却换了人。

如今住在东宫的,是继后所出的四皇子周宸。

宋锦珠从炙手可热,众星拱月的天命之女,突然就变成了京城内最尴尬的待嫁女。

皇帝一直没有旨意,丞相也不敢提。

此事关乎宋锦珠和丞相府的未来,更关乎皇家颜面。

当初的旨意只说了宋家女和太子,至于旨意中的太子到底指的是废太子周桓还是现任太子周宸,谁也不敢说出个一二。

模棱两可的含义,对宋锦珠而言,就是天差地别。

她嫁给周桓,成为宁王妃,虽然顶着王妃的名头,却要守着一个病秧子,说不定哪天就做了寡妇。

如果嫁给太子周宸,将来就是皇后,不仅自身贵不可言,还能给丞相府带来新一轮的荣宠。

坐在前厅的丞相夫人张氏拍了拍女儿的手,轻声安慰着她。

“珠儿,这件事我和皇后娘娘已经商量好了,如今来这里告诉宁王,也算得上仁至义尽。”

宋锦珠眉头微蹙,姣好的面容满是愁绪。

这世上最想退婚的人,非她莫属。

可宁王虽然是废太子,身后却站着长公主。

皇帝的后宫有许多公主,最得圣心的只有长公主。

二十年前皇帝病危,是长公主衣不解带守在他跟前。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长公主硬是在皇帝身边亲自伺候了五年,寻遍天下名医奇药,不惜以身试药,将太医口中中风不可逆转的皇帝照顾至痊愈,以至于自己的婚期也被耽误了,过了二十好几才成婚。

就为了这一点,长公主在皇帝心里的位置就无人可替。

若她们母女今日登门的事传到长公主耳中,长公主在皇帝面前挑拨几句,她还能顺利嫁给太子吗?

她轻叹了一声,柔声道:“母亲,再怎么说,宁王都是为了边关百姓才落得今天的下场,等会儿咱们姿态放低些,别让他觉得是咱们在逼他。”

“我自有分寸,你放心。”

张氏出身河间贵族,百年世家的教养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她携着宋锦珠朝宁王行礼,礼数周全,“听闻长公主寻得医圣的徒弟为殿下医治,不知殿下的身子可好些了?”

周桓抬手压下衣角,平静的面容下噙着一缕笑意,“劳夫人关心,才治了不到一个月,还看不出成效。”

张氏是见识过周桓曾经的气势的。

金戈铁马上的未来天子,一身戎装肃杀凛然,振臂得百呼,一言压九鼎,只远看一眼便心生敬畏。

尽管此刻周桓言辞柔和,她依旧不敢大意。

她朝宋锦珠使了眼色。

宋锦珠跨步上前,她今日穿着粉色流云锦裙,额间桃花钿映出少女如粉雪般的柔美。

她的声音也是恰到好处的温软,“殿下,这是相府从各地收集的药材,因为价高难寻,着实耽误了不少时日。只是不知哪一种对您的病症,索性都带过来了,请殿下笑纳。”

周桓的眼神落在宋锦珠脸上,不知在探寻什么。

宋锦珠还没有起身,双腿微曲,微微颔首。

等得久了,这道目光像有千斤重压在她身上。

她的眼睫慢慢垂落,额头逐渐起了密密的冷汗,大腿似灌了铅往下沉。

一言不发,便能将人压垮么。

她突然有点后悔这么贸然上门了。

太久没见,她都快忘了。

眼前的男人,曾经是贵不可言的储君,是万人敬仰的战神,即便落魄至此,也不是她和丞相府能够轻易招惹的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厅中针落可闻。

周桓不开口,谁都不敢妄动。

看着女儿打颤的双腿,张氏满心心疼,却连嘴角都不敢落下。

终于,周桓移开了眼,淡淡开口,“你们若没有别的事,就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