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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朋友们,欢迎回来,这里是深夜新闻,电影最高奖项金影奖的颁奖典礼于今晚八点整在金屿举办,刚刚踏入电影圈的年轻导演路清泽凭借处女作《迷宫》获得本届金影奖的最佳导演,年仅二十三岁的他起步便摘得最佳导演头衔,为电影行业注入全新血液——”

“现在插播一则最新消息,据前线记者报导,今晚刚刚摘得金影奖最佳导演头衔的天才导演路清泽,在颁奖典礼结束后的庆功宴上不慎食物堵塞食管出现休克,最终抢救无效,天才陨落,令人惋惜。”

家徒四壁的房间,面积不大的空间里没几样像样的家具,被灯光映射到惨白的墙壁,白到甚至有些刺眼。

安静的空间里只有进食的声音。

斑驳的餐桌前,路清泽正捧着一碗汤汁红亮的香辣牛肉面,吸溜地十分欢快。

大脑里复读机一般响着机械声:【现在去死,还是还债?】

诡异的声响,然而路清泽全然不为所动,专心吃面,只求在再次闭眼之前,吃一顿完整的饭。

【警告!警告!未做选择禁止吃饭!】

吸溜声继续,一碗面已然下了大半。

【警告!警告!香辣牛肉面是二零五号原主财产,未经接收禁止动用,请路清泽二三三号速速放下面碗!】

最后一口面夹起送入口中,路清泽捧起面碗,把汤汁喝了个一干二净。

甚至打了个饱嗝。

庆功宴开始后一口饭都还没吃,刚夹了个虾球就直接被噎死,现在终于能吃饱上路了。

路清泽长长舒了口气,摸着鼓鼓的肚皮,懒洋洋地开口:“想好了,我选现在去死。”

刚刚持续的机械音却没了动静。

诡异的安静,仿佛刚刚的声音都是错觉,然而,周遭全然陌生的环境告诉他,一切的记忆都在真实发生。

路清泽确实死了,不慎被一颗虾球堵塞了食管,死在了颁奖礼当晚的庆功宴上。

再次醒来,现在的他也叫路清泽,是个脑瓜不大灵光的小透明演员。

十八岁那年被星探挖掘进入了演艺圈,靠美貌上了些通告,可惜实力跟不上,资源一年比一年差,近两年几乎已经淡出圈子边缘,五年经纪约即将结束,公司没有续约的意思。

屋漏偏逢连夜雨,原主爹欠债跳楼,临走前给原主留下了两个亿的债务,连带着把原主也给送走了。

然后,就由自己接盘了。

负债两个亿——

路清泽尝试推演目前能接触到的工种与还清两亿的可能性。

无论哪个选项,最终结尾,都是八十高龄临入土了还在颤颤巍巍打工。

除非,继承原主的道路,逐梦演艺圈,说不定哪天天降红雨真的当上208万,有希望能还清2亿。

但是——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自己的长相不是硬朗风。

黑色自然卷发,白净的皮肤,乌黑清透的眼珠,湿润到仿佛蒙了山间的雾……

路清泽试着想象自己在镜头前撒娇卖萌的样子,闭了闭眼睛,只觉得这样的人生着实没什么意思,不如吃饱饭直接入土算了。

于是,就厚着脸皮在狭窄的橱柜里翻翻捡捡,蹭了一袋原主的香辣牛肉面。

现在,香辣牛肉面已经吃完,该入土了。

路清泽抬手摸了摸后脑勺,试探着出声:“喂?在吗?”

冰冷的机械声再次响起,却没再回答他的问题。

【路清泽二三三号侵占二零五号原主财产香辣牛肉面一袋,视为自愿继承原主财产及对应负债,对接启动——】

???

什么东西?还带强买强卖的???

夜愈发地深了,窗外路灯渐灭,喧嚣渐静,整座城市陷入睡眠。

过去的半小时间,路清泽尝试了各种入土方式,每一行动,下一秒就会退回原点。

路清泽认命了,这会儿正站在锈迹斑斑的水槽前,一边哼着凄凄凉凉的二泉映月,一边刷碗。

忽然,一旁的手机响了两声,将他跑出天际的音调中途打断。

屏幕中跳出一则短信提醒。

“路先生你好,你的房租将于本月18号到期,请于本月18号之前支付下季度房租费用,共计6600元人民币,如有疑问随时联系,谢谢。”

本月18号?

路清泽手上动作一停,本能地看了眼屏幕左上角,今天是2号。

现在才月初,离交房租还有半个月,时间不算紧张,路清泽松了口气。

嗯……

等等——

我有钱交房租吗?

半个小时后,路清泽支着下巴坐在椅子上,巡视自己的全部家当。

光秃秃的桌面上,一部屏幕裂痕的手机、一台老款相机、一部岁月痕迹的电脑,仅剩的三样值钱东西。

除此以外,还有唯一一张银行卡,余额仅剩八块零八毛。

不仅没有6600房租钱,甚至连明天吃什么都成问题,不想办法尽快搞钱,等半个月后房租到期,自己就得去天桥桥洞下面喝西北风。

但这不是最糟的。

路清泽颤颤巍巍地看向手机屏幕,此时正停留在短信界面,上面清清楚楚地显示了这张未冻结卡的近期交易记录——

【3月31日 09时09分08秒 您尾号2233的储蓄卡最近交易提醒:二手收入 1000.00元,最新余额 1008.80元】

【3月31日 09时09分09秒 您尾号2233的储蓄卡最近交易提醒:强制执行 1000.00元,最新余额 8.80元】

【4月1日 14时04分04秒 您尾号2233的储蓄卡最近交易提醒:二手收入 800.00元,最新余额 808.80元】

【4月1日 14时04分05秒 您尾号2233的储蓄卡最近交易提醒:强制执行 800.00元,最新余额 8.80元】

……

零零星星的收入和转出纪录,每当银行卡余额超过10块钱,下一秒就会被自动划走。

又施舍似的每次都剩下几块钱零头,兴许是怕原主饿死。

这是个不知现金为何物的时代,所有的收入都在网络有迹可循。

上限十块钱的银行卡已经称不上银行卡。

这房租注定是交不上了,等租金到期,要是还找不着住处,自己可能就要露宿街头。

怪不得吃了一碗泡面就要强买强卖,原来是在这等着。

路清泽血压飙升,一连深吸几口气,才将蠢蠢欲动的入土念头艰难压了回去。

赚钱解决不了问题,必须找到一份直接管吃管住的工作。

他指尖敲打桌面,打开电脑,登上招聘网站开始搜罗一个又一个可能性,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始终没合适的选项。

忽然,屏幕右下角弹出对话框,来了一条邮件提醒——

【经济合约到期相关事宜沟通】 发件人:经纪人李菁

嗯?路清泽鼠标滑动的动作一停。

有了。

一夜过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卧室的床上,将路清泽紧闭的眼睫点缀上细碎光芒,持续了一整晚的美梦被光亮打断。

路清泽缓缓睁开眼睛,大脑放空了好大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现在的自己已经身处另一个世界,变成了资产八块八负债两个亿的小透明演员。

伸手捞过一旁的手机查看最新消息,聊天软件最上方的头像旁多了两条红色消息提醒。

路清泽心中一喜,点击进去。

李菁:【毕竟我们合作一场,倒也没必要说麻烦,离合约结束还有半个月,这半个月你还是我手下的艺人。】

李菁:【最近确实有个试镜机会,我认识一导演的电影近期在试男二号,据我所知现在人选还没定,你外形倒是合适,对方也不介意咖位,不过,】

不过什么?

路清泽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李菁:【这部电影是个文艺耽美题材,尺度应该不小,你要不介意的话可以试试。】

……路清泽沉默住了。

所谓文艺片的尺度懂的都懂,不用想都很刺激,而耽美题材对他而言又是一种额外刺激,更别提顶着这张脸,自己多半是躺下面的那个。

他缓了一会儿,不死心地编辑消息。

路清泽:【菁姐,还有别的选项吗?】

眼巴巴地盯着屏幕等了许久,对方多半是在忙,回复的消息过了五分钟才来。

李菁:【没了。】

干干脆脆的两个字,希望的小火苗被无情吹灭。

路清泽将手机甩在枕头旁,整个人失去灵魂地盯着天花板,消息提醒又进来了。

李菁:【提醒一句,这电影男一号可是纪行舟,圈内想抢这饼的艺人多的是,要不是这男二号试来试去试了一个月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片方急着开机不在意咖位,否则怎么也轮不到你一个小透明去试。】

李菁:【虽然通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对你而言多多少少是个机会,万一你突然开窍了呢。】

纪行舟?

好熟悉的名字。

路清泽的脑海中出现一张线条凌厉的脸,和自己的脸放在一块儿显然攻受分配明显。

板上钉钉,自己绝对得躺下面。

拒绝。

对话陷入短暂停滞,过了一会儿对方又发来一句。

李菁:【怎么样?试吗?】

看着经纪人发来的话,路清泽手指在屏幕前抖抖擞擞,无限纠结。

他翻开手机银行软件,看着屏幕里令人心酸的八块零八毛余额,脑瓜子蓦地一阵清醒,发觉生存危机在前,自己其实没得挑选。

路清泽终究还是内牛满面地将消息发送了出去。

路清泽:【好的,我试。】

万万没想到,自己昨天明明还在颁奖典礼的舞台上捧起最佳导演奖杯,未来一片光明。

然而仅仅因为一颗虾球,一夜之间负债两亿不说,还得为了生存被迫努力下海拍耽美,而且,是躺在下面的那个。

很好,又是想入土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