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闹声并没有影响忙碌的一干人,朱芜气焰嚣张归嚣张,工作起来很有素养,跟圆妞的风格完全不同。
她看起来更像个游手好闲的。
监控被反复观看,镇民被反复询问,朱芜这边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她甚至弄不明白两百多号人的乾坤大挪移是怎么进行的。
老刑两头奔波,最终求助圆妞,“大师,这事还得是你,朱侦探那边也没辙了。”
圆妞倏然起身,喝了半天的茶水,她快要喝吐了。
“走吧。”她迈步就走。
“去哪?”老邢追上去。
身后,所有人停止装模作样,目光齐齐投过来,先不论本事,这位谢大师装逼的本事却是一流。
圆妞忽略掉那些不屑和探究,素手摇摇指了个方位道,“去那里看看吧。”
老刑抬眼远眺,不明白谢大师为什么会指向那里。
“那是戚家村的山脉,”朱芜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她早把地图看得很仔细,“直线距离镇子十几公里,要把两百多号人悄无声息地转移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老邢眉头一皱,有点认同,却也有点恼怒,他跟谢圆妞接触那么多次,骨子里已然镌刻上信任她的基因,果断通知所有人转移目的地。
四十分钟后,戚家村不知名山头被人潮挤得满满当当,头一次呈现这么热闹的景象。
直播镜头里,绵延的山丘和起伏的山路完美地勾勒出小村庄的灵秀气运。
“这里环山合抱,山路似龙脊绵延不绝,”她再低头往那形成凹陷的低谷看去,“是绝佳的造阵场所。”
这一低头,眼底泛起滔天巨浪,这个时节正值小麦收割完毕,田间干旱倒也无妨,可是今早刚下过一场滂沱大雨,这会儿田间沟壑里的水奔腾而汹涌,正是开启大阵的好时机。
她神色不显,心中已然盘算了个干净。
根据阿青提供的线索,梅叔迫不及待在昨晚动了剩下两百多口人,想必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精魂已然入囊,眼下又逢活水入渠,大阵随时都有可能启动。
而这个大阵到底意在何为,她目前还看不透。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媒体和政府的人也失了耐心,朱芜作为代表,率先逼供她,“这位大师,兴师动众地把人弄上山,不会是来听你臭显摆的吧?”
“就是,有那时间听她显摆,说不定我们家猪猪早就把案子破了。”猪猪粉们起哄着。
圆妞似有所感地对着镜头,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而后,一人跌跌撞撞跑上山,圆妞认出那人正是负责查监控的老李,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邀功似地把一段视频公开,圆妞站得老远也能看见几个视频里一闪而过的不同身影都来自同一人。
“这什么东西啊,老李,”有人扫视着他,很是不解。
“你再看看,这人是不是失踪的村长?”
这话倒引起很多的兴趣,朱芜见缝插针地开始研究起来。
只听圆妞懒散道,“不用看了,就是他。”
她眸深而笃定,唇角露出松快的笑,如果村长逃脱了,那么大阵还差一个人才能启动,这点时间足够她对付梅叔了。
手里赫然跳动着一簇蓝粉色火焰,取出乾坤袋里早就准备好的符纸,上面赫然就是梅叔的信息,这符一出,梅叔的方位很快就能显现。
火苗还在跳动,火舌即将卷起符纸一角时,大阵出现了变故。
久违的,熟悉的,粗沉嘶哑的男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细听仿若在耳边。
“哈哈哈,今天谁也阻挡不了我的万魂灭神阵。”
圆妞目光沉沉扫向周围,确定只是梅叔的传音时,放下心来,“你再厉害也不能隔空取人性命,这大阵差了一人便无法启动,你还是继续做梦吧。”
对方一噎,继而呵呵大笑,“阿青那小子告诉你的吧?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也不是非村长不可?”
圆妞神色一紧。
她还弄不懂梅叔把事情闹大后非但不走反而执着地扎根在戚家村的缘由,要说小镇人口不少,他倒是一个都不动,偏偏看好戚家村的人。
村长逃了,难道戚家村还有潜在的活口?
一声轻呼,众人眼神聚焦处,一个人隔空被吊了起来,悬在空谷上方,怎么看都是匪夷所思的画面。
猪猪粉们率先失去理智,隔着屏幕就要把喉咙喊破。
蟹粉好心提醒,“都这个时候了,求老天爷有什么用,还不赶紧求求我家谢大师,她可比老天爷有用多了。”
圆妞望着被吊起的朱芜,眼底探究不明。
而此刻的朱芜,也许是骄傲惯了,都这种时候了,依然淡定。
“朱芜,如果你愿意,还有一线生机。”她话意直白,如果她是心甘情愿沦为梅叔的最后一个精魂,那么她怎么阻止都枉然,如果她不是,那她定竭尽全力救下她。
朱芜双手被捆,以一种近乎折辱的姿态吊着,这让她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你有几分把握?”
她不是。
圆妞松了一口气,一片无形的薄刃从指缝中飞出,那是嗜龙钩灵活善变的身形。
嗜龙钩无往而不利,无形的绳索被切断,朱芜的身体眼看就要朝山谷落下,隔着屏幕都能听见那震耳欲聋的猪粉尖叫。
但意外没发生,嗜龙钩化身成一片柔软的地毯,托着朱芜的身体重新落回山脉。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咱们猪猪就是福大命大……”
蟹粉看不下去了,朝那人喷口水,“你两只眼睛都是装饰吗,麻烦看清楚点,那张毯子可不是什么真的毯子,那是咱家谢大师的灵兽嗜龙钩。”
“什么嗜龙钩?”猪猪粉们被吸引了注意。
“哎,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那东西厉害着呢,绝对超越尔等浅薄的认知。”
猪猪粉们不乐意了,他们又不是脑残,介绍一下不就懂了。
于是乎,有好奇宝宝立刻展开搜索,等把神神秘秘的嗜龙钩挖出来,对谢大师的本事也了解得差不多了。
“谢大师她真有那么厉害吗?”
蟹粉都不想搭理这帮蠢货。
朱芜还处于灵魂出窍的怔愣中,当她的身体被无端吊起时,说不惊惧是假的,以往办案,她靠的是脑子和精密的逻辑推理,而这一次,显然光有这些是远远不够的,至少她见识到了另一层面的能量。
朱芜的倒戈让梅叔稍作迟疑,很快,他又卷土重来。
“来山头旅游的人不少,管得了一个,你还能管得了一群吗?”梅叔的隔音肆无忌惮,乘着风,狂妄至极,“谁也阻挡不了大阵的启动。”
“小丫头,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非要取戚家村的人头不可,”梅叔的声音穿透力极强,越过山峦的屏障,直击人耳膜,“如果我说这样耍着你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很好玩,你信吗?”
她信他个大头鬼。
不过她信梅叔在欲盖弥彰,玩虚虚实实的把戏。
戚家村究竟有什么渊源,她一定会弄清楚。
朱芜被救下,下一个会是谁?
她环视现场一圈人头,没发现那些人的疑点,直到视野里出现了老邢,而他后面一身黑装的肃穆男人跟她分开不过数小时。
谢淮安身姿笔挺迎风而来,双手自然垂落在两侧,即便踩着不齐的山路,依然气势坦然。
见到他,他幽深的黑眸定格在她身上,她骤然明白,他的出现未必是什么好事。
“小心。”
她的惊呼才落下。
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谢淮安的身体隔空而起,复刻着朱芜经历的那一幕,双手被捆在头顶,吊得很是狼狈。
眸色一沉,怒意无端卷起飞扬的尘土,她故技重施祭出嗜龙钩,被梅叔的笑打断,“丫头,你能一次救几个?”
抬眼时,一排人被齐齐吊在半空,下面的空谷犹如一口冒泡的大锅,等着这些人下锅。
“如果你今天非要凑齐最后一个,不如用我!”她毫不拖泥带水,口吻恰似在闲谈。
梅叔等得就是她的毛遂自荐,毕竟他亲设这个大阵,不就是为了捕获她一人?
“好好好,小丫头有点胆色,”梅叔并不现身,他在暗,圆妞在明,胜负已成定局。
一排人很快被放下。
谢淮安三两步阻止她,“你不能去。”
圆妞深深看了他一眼,那双暗色的眸底跟她认识的那一双并不相同。
“青木。”她低低地唤了一声。
对面人没有应答,相反,往日沉冷如刀削的面容里流淌着一丝犹豫。
谢淮安绝不可能是这样的。
他不会由人高高吊着不做反抗,更不会在她答应换人时不发一言,而眼下面对生死离别的场面,他肯定会把她牢牢抱住,不会扭扭捏捏躲躲闪闪。
她了然,不想戳穿。
她乐得自在,一步一个脚印踏阶而上,隔着虚空步步生莲,比仙侠剧里的特效还要逼真。
“我去,这特么什么情况,我眼珠子出bug了么?”
“有bug是出一批的么,系统崩掉还差不多。”
不一会儿,谢圆妞在虚空里站定,她缓缓落座,好像真有一方莲台稳稳托着,恣意松弛,谷还是那方空谷,只是这画面美得不是去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