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锐铭坐在一辆警车里,笔挺而优雅西服已经褶皱不堪,头发也不似往常整齐,几缕碎发垂在额间。
眼神空洞而破碎,仿佛被这世界抛弃了一样。
他静静的看着车窗外,警察、救护人员忙碌着,沐家人被拦在院外,他们似乎是震惊多于悲伤。
叶焕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震得再也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像是什么东西硬生生的从身体里抽离,轰然倒下。
她觉得自己的耳朵一阵轰鸣声,那句是真的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里,笼罩着她的听觉,全身瞬间麻木。
她不知道,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警察勘察现场后,开始排查相关人员,调取近几日监控。
令他们咋舌的是,沐家居然有这么多人,他们想到会有很多人,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沐家人就有两百多,再加上打扫卫生、收拾庭院、后厨、司机、保镖,洋洋洒洒的将近四百人。
俨然一个小型的社区。
真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
有人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只能认命的继续干活。
因为有人“指认”了叶焕,所以警察第一时间询问她,最后排除当天与三叔没有交集的人,他们带着将近三十人回警局做笔录,这其中包括叶焕和凌波,以及第一个发现三叔的沐锐铭。
“齐婶,你怎么在这?”
叶焕打开警车后门,看到坐在里面的人有些诧异。
初步判断,三叔死于中毒,齐婶每天早上给三叔送药,恰巧三叔喝药的杯子里有毒物反应,至于是不是同一种物质,还要经过化验才知道。
所以她和叶焕同样有重大嫌疑。
“不要私下交流。”与他们同车的女警出声警告。
叶焕坐进车里,没有再说话,齐婶看着她的眼神,晦涩难明。
“发生在沐家老宅的这个案子你有很大的嫌疑,所以我们现在依法对你进行询问,希望将知道的、还有我们问的问题如实回答。”
叶焕默默的点点头,坐在她对面的两名刑警面容严肃,负责记录的女警全神贯注的注视着电脑。
“你…你的手没事吧。”
负责询问的男警刚开口就看到了叶焕放在桌上的手,手掌上有一大片擦伤,似乎没有处理过,上面还蹭着泥土。
“没事。”
叶焕抬眼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将手放在膝盖上。
这伤应该是被推倒时蹭的,但她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或者说她需要一些疼痛,这样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从发生了这一切到现在坐在这里,叶焕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她像是掉落到一个幻境中,大脑皮层发出拒绝的信号,她只是一个旁观者,走马观花,浮光掠影。
可是不知为何,她的心犹如被钝刀切割,一下一下,又如瓶中浑水的泥沙,渐渐沉淀。
她看着手上的伤口,狠狠的按了上去。
有一点疼,只有一点点。
这不够。
指甲用力的抠下去,直到一滴血珠冒出,原本平静而寡淡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一串冰冷的泪珠落在双手之间。
男警看了女警一眼,女警起身,抽了几张纸巾走向叶焕。
于此同时,几辆车停在一栋住宅楼前,只见一群人拦住几个提着行李的人。
“韩宏伟?”为首拦人的看向中间背着书包一脸憔悴的韩宏伟。
韩宏伟惊讶于眼前的阵仗,还没回答,已经有人挡在他身前,呈拦截状。
“你是?”有人发出疑问。
“星海市刑警大队,”一人亮出警官证,“沐家发生一起刑事案件,鉴于你是最后一个接触被害者的,请跟我们回去进行调查。”
“被害者?”韩宏伟喃喃自语,原本涣散无神的双眼瞪大老大,苍白的嘴唇也不停的颤抖,“谁死了?”
不去理会被这个消息震得钉在原地的众人,警察拉过韩宏伟,将他塞进警车。
看着警车徜徉而去,呆若木鸡的几个人终于反应过来,他们迅速上车,打电话的打电话,不远不近的跟在警车后面。
叶焕从警察局出来已经是半夜了,看到大厅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这是沐氏的律师,之前他们也是在警察局见过。
“叶小姐。”
首席律师黄旭华带着标准化的笑容看向她。
“黄律师,这么晚还麻烦您,真是不好意思了。”
“叶小姐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黄旭华愣了,叶焕半边脸还有些红肿。
“您的脸…”
“师父…”
一个人突然急匆匆的走过来,原本在叶焕身上的目光全落在了他身上。
看这个情景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打断了别人的对话,马上退到一边。
见黄旭华脸上的表情变的严肃起来,叶焕想他可能是误会了,连忙解释。
“是跟家里人有些冲突,跟警察没有关系。”
“那就好,”他的脸色缓和一些,别说现在只是有些嫌疑,就算已经确定了凶手,警察也不会动手打人的,更何况还有监控呢。
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黄旭华自嘲了一下,又恢复了老成持重的模样。
“叶小姐,小沐总的车在外面等您。”
“哦,好的。”
叶焕看向门外,一辆沐氏集团专用的商务车停在不远处。
她走出去又回头看,刚刚打断他们说话的人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打像是文件的东西递给黄律师。
见她出来,商务车的自动门缓缓打开,凌波从车上下来,车里还有一个人似乎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黄律师他们还不走吗?”
安静好可怕。
不说话好像心里的空洞更大,可是叶焕不想谈起三叔,也不想听到别人问她怎么样或是安慰她。
凌波没有因为这个问题有些无厘头而不去回答,他轻轻的说:“警察的询问工作还没结束,黄律师需要了解整个案情,可能还要等一会儿。”
“黄律师知不知道…”
“你既然这么关心黄律师,为什么不亲自去问他?”
一直在车上闭目假寐的沐锐铭突然睁开眼睛,他的言辞犀利,比言辞更犀利的是目光。
“叶焕,是不是你干的?”
叶焕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目光轻轻略过他的面容后,快速敛下。
这时他们看到一个人快步从警察局跑了出来,越过车子跑到路边,没几分钟打了辆出租车离开。
“警察说他是最后一个接触三叔的人。”
沐锐铭收回目光正在沉思着什么。
只有叶焕,一直盯着出租车远去的影子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