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里正不赞同地摇摇头,说:“她老太,做人不能这么个!永灵娃给咱村里带来多少好处,你心里都没有点数吗?你算算,年时收村里药材、收葫芦、收蒜,还给咱教堆肥、教年轻媳妇做绣活……一桩一桩,一件一件,都是咱占便宜啊!咱做人,做老人的,得讲点良心哩!”
纪老太斜眉吊眼往上一飞,不满道:“你意思我没良心?你叫他纪老二当我面来说这话!哼,你牛里正嘴皮一抬,说得轻巧!这种药材,没有种子,咱拿啥种!你有钱买,我们可没钱买!他纪老二年时也挣了不少钱,往出掏些种子,不应该嘛!”
“她老太,你——哎!”牛里正气的没话说。
牛梭子看不过去,说:“她老太,话不是这么说的!永灵娃挣钱,那是人家的本事。人家挣了钱,咱村里人也跟在后头拾了两个。你屋里是蒜没卖嘛,是草药没卖?
再说,要不是因为永灵娃,人家赵财主能给你送粮?你得是粮吃咧,嘴抹咧,转身把自己得的好处就给忘了吗?”
铁蛋奶也拍着手心道:“她老太,你再不敢胡来咧!永灵娃没欠咱的,咱不得得寸进尺啊!你不看看,今年春里天,咱村里都没有人借粮咧!”
纪老太把手里的枣杆一扔,拍着大腿道:“人老咧,恓惶啊!你们都得了永灵的好处,合起伙来欺负我老婆子啊!我不活咧!”
牛里正无语地摇摇头,喊纪老四:“老四,赶紧把你老娘搀回去!”
“哎哟呦,我不活咧,欺负人啊!”
眼瞅着纪老太就要往地上坐下去,不过被纪老四一把扶住了。
纪永灵看不下,说:“老太,我说了不要钱供种子,就会供,你大胆放心!”
纪老太收住声,说:“好!旁人家里供多少,我屋里就得供多少!你可嫑忘咧,你四爷屋里有你九个叔伯哩,就是九家子!”
纪永灵点点头,算是应下。
反正供谁家都是供,去年她让村里娃娃拾的草籽树种多的是,这都是小事。
“另外,我屋里还有一样东西要种,就是年时给大家伙说过的,长在铁蛋屋周边的那个有毒的蓖麻。跟草药一样,种子我供,种出来我都收!只要是沟里、山上新开出来的荒地,都可以来我这儿领种子回去种。”
大家伙一听是有毒的蓖麻,一时都没了动静。
种药材可以,但是种这有毒的玩意弄啥?他们有些想不通。
纪永灵理解大家伙抗拒种蓖麻的心理,但是她想开油坊、榨蓖麻油、用蓖麻来做麻绳,这些都得要量够多才行。就她家和关系近的几家种,完全不够用。
还有,她想把蓖麻种在沟里,除了上面的因素外,也存着保持水土,减少水土流失,改善土壤质量的目的。
见没人响应,一直没说话的纪老爷子开口道:“我家永灵操心地里的事,大家都是知道的。这娃心眼实,一心就想让咱这地里的庄稼多打粮。这蓖麻产量高,不用费心经管,种几年,能养地。
我屋里今年把沟里的坡地平整成梯田,大家伙都看着咧。但是咱村里的沟里还有不少新开荒下的山地坡地,这些地头几年种啥都不长。大家伙不如把这种地平整平整,弄成梯田,就撒一把籽,种上这蓖麻,养养地吧。”
牛里正点头赞同,说:“对着哩,反正永灵娃都放话咧,到时候种出来的蓖麻,她都会收,你们还有啥不放心的。大家伙就把喔新开下的荒地种成蓖麻,多少到时候能收几个钱儿,总比种其他啥东西,连种子钱都赔了的强!”
“永灵娃,你给你四奶给些蓖麻种子,我屋里种哩!”纪老四婆娘姚氏站出来道。
纪老太见自己儿媳妇没和她知会就站出来,把手里的枣杆在地上敲得咚咚响,骂道:“种啥哩种哩!你这婆娘,和屋里人商量了么,就说种哩!才吃上几天干饭,就开始害人咧!”
姚氏不理纪老太,说:“沟里的那几溜溜地是我和娃他爹新开下的,地里有我一半汗水珠子哩,所以我要一半地来种这蓖麻。”
正月里,她家水桃回来走娘家,纪永灵就给了蓖麻籽,让她带回婆家去种。水桃已经把种蓖麻的好处全给她说了,她相信她家水桃,她也相信纪永灵。
“你你你,你这婆娘,倒反天罡咧。这么大的事,屋里男人都没发话哩,你就急咧!”纪老太气得脸上耷拉下来的肉都在颤抖。
姚氏一声不吭,扭头不看纪老太。
牛里正看不过眼,不耐烦地劝说纪老太:“行咧,行咧,她老太,你少给媳妇子立规矩!咱村里庄户人家比不得城里高门大户的,给媳妇子立那么多规矩弄啥哩!再说咧,你孙媳妇都有九个,都眼窝掰大看着哩!你就再嫑惹人桑德咧!”
纪老太又要拍大腿,不想胳膊却被纪老四一把拉住:“娘,是我要种的。来之前,我和娃他娘在屋里说好的。”
纪老四说完,侧头朝自己婆娘姚氏使了个眼色。
纪老太听自己儿子这么说,只能撇撇嘴闭嘴了。
事情说定,第二日,村里人陆陆续续来老纪家领丹参、北板蓝根和蓖麻的种子,这些事纪永灵都交给了纪老爷子管。
这些种子又不能当饭吃,再加上都是村里人,也不存在多领、冒领的情况。
一时间,老纪家忙忙碌碌,沟里也是人影绰绰,大家都忙着种草药。
因为有人带头种了蓖麻,于是一些原本不打算种的,也都多多少少去沟里开一小片地,撒上了蓖麻种子。
先头玉米下种了,庄稼汉的心就放在肚子里了。
不过,洋芋、红芋也要很快安排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