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光微沉,默不作声,抬头仔细去端详纪玉萍的面庞。只见纪玉萍的脸色不仅有些苍白,似乎隐约还泛着一丝青紫,不过不仔细瞧是看不出来的。
纪永灵又回想了一下她刚刚看到的纪玉婷的样子,以及先前纪玉婷描述纪玉宁的症状。她将这姊妹三人的症状联系到一起,再结合纪玉婷她爹死前患病的状态表现。
她将这一家人的种种症状串在一起,反复分析了一下,心里更加确定了一个想法。
这姐弟几个不是简单的生病,而是中毒,是慢性中毒。
她记得以前纪玉婷来她家时曾说过,他们村里也有其他人家有类似表现,只是没有他家纪玉宁那么严重。
那么就可以排除人为的投毒。
如果除外人为因素所致的外源性长期投毒,那可能性最大的就是饮食所致的中毒。
她想起了窦家峁的癞皮病,这洼里的人出现这种中毒症状,会不会是他们村里的饮食习惯造成的?
但是,他们离牛家庄不算太远,饮食习惯基本一致,也没有像窦家峁那样的单一食物饮食习惯?
那要造成范围这么广的集体慢性中毒,最大的可能,应该是——水源或者土壤!
想到这里,纪永灵忙问:“玉萍,你们平时吃的是哪里的水?水窖里的存水吗?”
纪玉萍点点头,说:“嗯,冬里天就吃水窖里的水,开了春,就吃沟里的水。”
沟里的水?
那应该和牛家庄一样,是河沟里的水,是流动的水源。
这个时代又没有工厂,这附近也没听说有什么矿山,不应该出现河流的污染才是。
“永灵姐,你刚刚不是说想去沟里看吗?我带你去看我们这儿和你们塬边沟里一个不一样的地方。”纪玉萍见纪永灵一直在拧眉思考什么,还以为她觉得这沟里没意思,便笑着说道。
纪永灵点点头,跟着纪玉萍一道下了沟。
不过一路上,她的心里还是在思索着这个事,于是不停地追问纪玉萍,他们一家平时的吃食种类,食物烧制习惯等。
结果洼里的饮食习惯、做饭习惯,果真如她先前想的那样,跟塬上百姓是一模一样,倒也没发现有任何异常。
洼,这种黄土高原独有的地貌,能耕作的平地少。由于地陡、土松、蓄水能力差,这一带的庄稼产量并不高,百姓的生活比牛家庄还苦还累。
但是地多人少,倒也能养活得起一家人。
纪玉萍他们村里的窑洞群都是靠着山,面朝南挖的,所以下去沟里的路上积雪都已经消融了,路也干了,并不难走。
两人来到了纪玉萍家附近的一侧沟底,纪玉萍指着一处凹进去的山坳说:“你看那里,是不是跟你们塬边上的沟不一样?”
纪永灵抬眼望去,那处凹进去的山坳除了顶部覆盖着大约十米厚的黄土外,下面全是黑黢黢的黑色页岩断层。这些黑色的页岩一层一层像是积木叠加而成一般。
这,黑乎乎的石头,难道是煤?
纪永灵记得,后世宁平县一带的地底下好像确实勘探出存在超级大的煤矿和石油矿藏,当时还上了新闻头条。
所以后世庆州府所在的城市,一跃成了国内排名前几的煤矿和石油基地。
但是她没记错的话,那些煤矿并不是露天矿,好像一直到21世纪10年代,各种技术条件成熟以后才开始开采的。
眼前的这些黑色岩石引起了纪永灵的巨大兴趣。
她想也不想地就走到一侧山坳延伸出来的断层处,用手去抠那些黑色石头。没想到,她只是轻轻一用力,一块黑色石头就她轻易地抠了下来。
纪永灵反复看了看手中的这个黑色石块,和她记忆中有着乌黑光泽的煤炭并不相似,这个石块没有光泽,只是有些乌黑。
她用力揉搓了一下手里的这个石块,很快黑色的粉末就从她的手指间不断洒落下来。
纪永灵看着手指缝里残留的黑色粉末,不禁有些疑惑。
自己力气何时大到这个程度,竟然可以轻易捏碎石头?还是这石头是个假石头,本身就很脆?
纪玉萍见纪永灵一副自我怀疑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便说:“永灵姐,你快嫑把手弄脏咧,这些石头不结实,随便弄几下就碎咧!”
哦哦哦,原来是石头脆啊,她还差点以为自己练成了铁砂掌!
纪永灵点点头,问:“这些石头,你们弄过?是咋发现的?”
“我听我爷说,有一年,我们这儿跑来一伙土匪,有些人没来得及跑,就被捉到这边来,被土匪放火一把烧咧。这一片当时烧的树啊,草啊,啥都没有咧,山头也烧裂咧。后来,雨水冲刷,慢慢就露出来了这黑色的石头。”纪玉萍指着另外一处山坳延伸处,平静地说道。
她的声音里有些难以察觉的难过。
“后来,这风吹日晒的,黄土底下的黑色石头越露越大。当时村里人也都没在意,我爹来沟里割草,发现这儿的草肯长。无意中,又发现这石头还能烧着,我爹当时还以为这是人家城里人买回去烧的那种黑煤。
于是挖了一担送到县里去卖,结果被卖煤铺子的掌柜给打了一顿,说我爹是卖假煤哄人的,还差点要把我爹抓去县衙打板子。”
纪玉萍越说越难过。
纪永灵拉拉她的手,说:“这个确实应该不是煤!但即使不是煤,却能点火烧着,也是可以当煤用的。那卖煤铺子的掌柜错怪你爹咧。”
纪玉萍嘴角苦涩地笑笑,点头继续说道:“我爷也这么说,我爷说卖不了,就自己烧,能省到柴火。所以我爹在世的时候,秋里天会经常来这里挖些这黑石头,担回去在窑里烧炉子。这石头烧起来,火光是蓝色的,好看滴很。”
什么?蓝颜色火光?
难道是金属?但质地这么脆,又不太像!
纪永灵听到这里,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