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田老婆子也不想让田老二这边断了香火,便让田孝坤去城里当差前和春香同了房,春香也就有了身孕。
杨氏一直知道春香的存在,但却没见过,如今见人已经痛的不愿意睁眼,心里也十分紧张。
她问:“水花,春香啥时候开始发动的?你婆请来的接生婆咋说?”
纪水花看一眼春香,说:“娘,你先看看春香,等下我出去和你说。”
“嗯——”杨氏点头,立马爬上炕,准备去掀春香衣裳。
纪老爷子几个站在炕前的男人见状,都纷纷掀开草门帘子出了门。
杨氏朝门口喊道:“满川,你俩去烧火烧水,再给你二姐拿碎锅煮上些姜水,去去寒。另外,让永灵娘和永周娘两个赶紧过来帮忙。”
“知道咧,娘——”纪满川回应着,和纪满庆去了灶房。
杨氏跪在炕上,在春香肚子上摸了又摸。
春香很瘦,肚子也不大,杨氏反复摸了几次,才神色凝重地问纪水花:“这肚子里头的娃娃是沟子朝下,坐着的?”
纪水花抿着唇点点头。
杨氏一屁股跌坐在炕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娘——剪子烧红咧,水烧煎(烧开)还得一阵子。”门外传来胡喜容的声音。
纪水花拉着杨氏下了炕,到门外头,有些自责又有些愤恨道:“也怪我,我明明算过日子,春香快到生的时候咧,但是今儿还是没照看好她。今儿黄午(下午)的时候开始落雨,春香说要去灰圈子,我也没注意,就让她一个人去咧。
结果春香去了以后,就不小心滑了一跤,回来就说肚子疼。你们也知道,我就生过孝坤一个,啥都不懂,着急忙慌的就去寻我婆婆那面。
我婆婆派了个婆子过来,那婆子摸了春香肚子,直接说胎位不正,是难产,就走咧。过后,我婆婆又派了两个人过来,说要把春香挪到坟头上去生,说生得下来就生,生不下来就和肚子里的娃娃一起变成鬼!”
杨氏生气地啐了一口,骂道:“这田老婆子就心狠滴很,也不知道给自己和后辈积些德,难怪田老大生不出儿子!活该!”
贾蓉花忧愁道:“那这咋弄哩?娃娃沟子朝下,这确实是要难产了呀。”
杨氏眼睛瞥了一眼窑洞里头,咬咬牙道:“先试试,等会儿掐上一把,说不定娃娃沟子就转上去咧。实在不行就毁胎,总不能让春香这么走咧!春香走了,留下这刚生出来的碎娃娃咋办,咋长大哩?”
胡喜容点头赞成道:“就是,孝坤城里的那个媳妇子还能生,让城里的生去!春香这娃本身就命苦,碎碎让自家爹和哥给卖咧,如今还要为了给田家生娃,搭上命吗?”
杨氏看着纪水花,问:“水花,春花是你娃的媳妇子,你咋说?”
纪水花苦笑一下,道:“娘,你看一个人我三更半夜把春香拉过来,不就想让春香活着嘛。但是,都这么长时间咧,娃娃沟子还是朝下的,这……哎……”
她那时候把她婆婆那边派过来的人打跑,也不敢轻易再开门出去寻村里的老人帮忙。只能等天大黑,才把春香扶上架子车,不管不顾的冒雨拉过来。她就是不想眼睁睁看着,让陪了她这么多年的娃娃这样走掉。
“娘,你生养了我们几个,从永松到永茹都是你接生的,你一定有方子,要是能把春香肚子里的娃娃保下来最好!保不下来……就……毁胎吧。”纪水花闷声道。
纪永灵其实在纪满川把春香抬进窑里时就出来院里了。她站在院里把纪水花几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沟子朝下,就是臀位,这在后世妊娠期可以采取外倒转术让胎儿把胎位转过来变成头位。即使没有转成头位,还是可以通过一些技巧顺产生下来。但是这种胎位在古代,就是板上钉钉的难产,死亡风险极其高。
纪永灵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上冷,还是心里冷。
命运真的是会开玩笑,她离开了医院,也离开了现代,却还是逃不开难产的产妇。
她的脑海里像炸开了花,那段被她封印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就像春日里的野草,疯狂冒头。
很久之前的后世。
那个大着肚子的女人疼的脸色苍白,用祈求的语气问纪永灵:“医生,我这个情况能剖吗?”
纪永灵点点头,说:“能剖!彩超提示你肚子里的宝宝头部偏大,一般足月胎儿双顶径不超过90mm,你这宝宝双顶径都达到99mm,阴道分娩难产风险较大。你刚入院时,我就和你家里人说过了,不过你家里人不同意剖宫产。”
“那我再去问问他们吧。”那产妇艰难地抚着肚子,走过去问询走廊处的丈夫和婆婆。
“老公,我真的疼得受不了了,就让大夫给我剖吧!”大肚子女人有些无力地哀求自己丈夫。
“乖,你忍一下,很快就能生下来的。你也知道,顺产生下来的孩子更聪明。咱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女人的丈夫安慰女人道。
一旁,女人的婆婆看不下去,不满道:“你啊,还是太娇气!哪个女人不生孩子?生孩子都要经历过这一遭,痛一痛就生下来了,忍忍就过去了,很快的!
不是我说你们啊,现在就是条件太好,你们小年轻太矫情,生孩子的痛都忍不了!以前我们那个年代,都是在自己家生,哪里有剖肚子给你选,还不照样生七个八个,生十几个的都有!”
“妈,你就让我剖吧,我真的要痛死了!那个医生说了,人和人的痛阈不一样,有的人就是非常痛,因为生孩子的痛是等级最高的疼痛。”大肚子女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