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豆当然是最多的,谁让窝在豆子地里,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虽然那些豆子的成色不太好,有些发白、发胀,估计是田鼠窝里阴凉潮湿导致的,但是量却够多,估计至少有好几斤。
林生文也是头一次见田鼠窝里的粮食,觉得十分有趣,于是两眼冒光,饶有兴趣地看着纪永周继续小心清理周围的浮土。
纪永宁没逮着那只肥田鼠,噘着嘴,鼓着后脑勺,骂骂咧咧的走过来。不过见到田鼠窝里有那么多粮食,就把没逮住田鼠的事全忘了,立刻跪地和纪永周一起去刨土。
纪永灵抹着额头上的汗,“噌噌噌”的割着豆子,还好没剩多少了,她准备再加快点速度和杨氏一起把这半亩地割完。
霍志远走过来,见纪永灵卖力地割豆秆子,脱口而出道:“要不我来帮你吧,我力气大!”
纪永灵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立刻摇头:“不不不,你这娇贵的公子哥,细皮嫩肉的,又没做过农活。万一这镰下去,割到你的腿,那我还不得去蹲大牢啊。”
纪永灵说着玩的,但是在霍志远听来,纪永灵这话就是认真的。
他心里一时有些不舒服。他就知道,一旦摆明身份,这家人对他的态度肯定不会一如从前一般随和。
他本以为纪永灵不一样,因为就算纪永灵知道了他的身份,前几次见面,和他说话还是一如从前那般自在,怎么今天就变了样呢?
纪永灵可不知道霍志远的心理活动。
她继续割了几镰,突然想起自己前几日割谷子还想着和霍志远说一说这堆肥的事。她希望能够通过霍志远把这些情况转达给霍县令,看看能不能让宁平县更多的百姓知道这堆肥的好处。
霍志远见纪永灵抬头盯着自己看,眼神又似乎不聚光,便问:“纪姑娘,你这是咋咧?遇上啥为难事咧?”
纪永灵想了想,继续低头割豆子,说:“你先在边上等会儿,这片豆子我马上割完,割完我和你说点事。”
“啥事啊?”霍志远忙问。
“好事!”纪永灵头也不抬,干脆回答道。
霍志远笑笑,纪永灵这干脆的语气和简短的回答,和以前还是一样。于是他也不打扰纪永灵继续收割豆子,而且回过身去看纪永周掏田鼠洞。
“快快快,把褡褡都拿过来。”纪永宁帮着纪永周把田鼠洞周围的土都清理干净了,然后准备抢夺鼠窝里的粮食。
纪永宁并拢着两手,小心地把田鼠窝里的各色粮食一捧一捧捧出来,倒入他和纪永周的布口袋里。
等到把所有的豆子、玉米都装完,纪永宁满意的用手掂量两个袋子的分量,美滋滋道:“这怕得有五斤多!这回得好好给锅娃勺娃,还有二蛋几个显夸显夸(显摆)。”
霍志远看着两个小家伙掏田鼠洞,收获颇丰,忍不住笑了,说:“你这碎胳臂还能掂来轻重?”
纪永宁骄傲地一扬下巴:“那是肯定么。我屋里一直收草药、收艾绒,我经常帮忙抬秤压秤哩,所以这掂轻重就是碎碎个事。”
林生文也觉得这乡下小子很是有趣,乐呵道:“哎哟,牛皮吹的挺大啊。那这些粮食能吃吗?”
“嘘——”纪永宁立刻示意林生文不要说话。
然后低头凑近林生文和霍志远,说:“我灵儿姐说耗子最脏,会传很多病给人咧。这些庄稼都是地老鼠用嘴衔来的,人不能吃!”
林生文一挑眉:“那你叫我压低声音干啥?”
纪永宁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林生文,说:“没看到我把这些粮食装了两个褡褡嘛,一个褡褡给我灵儿姐,一个褡褡我们藏起来,洗洗烤着吃。洗过就干净咧,没事的!我跟你说,这烤豆子、烤玉米,香滴增怂!”
林生文想起上次几个娃娃烤洋芋,烤到木炭炸开,乐呵道:“这次可别让人撒尿在炭上。”
“嘘——”纪永宁再次示意道,“小些声儿,嫑叫我姐听着咧!”
纪永灵卖力的割着豆子,当然不知道纪永宁兄弟打算暗度陈仓。
地里还有最后一点豆子,杨氏摆摆手赶纪永灵,说:“剩下的这些豆子我来割,你快过去看看喔(那)两个城里娃寻你弄啥哩。叫人家蹲在边上干等,人家会闲的发无聊哩。”
“成吧!”纪永灵收起镰,把最后一点点豆子留给杨氏,便过去找霍志远。
纪永宁两兄弟像小老鼠一样,正在商量着怎么藏粮食,怎么烤豆子、烤玉米。
林生文瞥见纪永灵走过来,忙咳嗽两声预警,纪永宁立刻狗腿的跑过去把手里的一袋粮食献给纪永灵。
纪永灵掂了掂重量,她着实没想到田鼠洞里竟然可以藏这么多粮食。
她只听爷爷说过,她奶奶怀头一胎时,恰好遇上几年自然灾害时期,家里没东西吃,天天吃野菜。爷爷心里非常过意不去,就去地里挖田鼠洞,从洞里掏粮食给奶奶改善生活。但是当时爷爷却没说田鼠洞竟然可以这么能装,她还以为顶多藏个一把两把粮食。
纪永灵把纪永宁上交的粮食没收,然后让他俩去塬上的地里找纪满川和纪满庆过来拉豆子回去。
两个小家伙得到解放,像脱缰的野马一般,欢快地冲上了沟道。
纪永灵不知道的是,纪永宁两兄弟给锅娃、勺娃显摆完自己鼠口夺来的粮食后,着实把锅娃和勺娃羡慕坏了,几人偷偷溜去河沟里,把那些粮食洗洗,点火烧的吃了。
自从这天起,纪永宁两兄弟带着他们的F4组合,外加锅娃、勺娃几人,一直奔跑在收割后的豆子地里。
只要他们发现田鼠,就拼命满庄稼地去追,田鼠受惊以后就会跑向巢穴方向。他们几人便顺着田鼠逃跑的方向找到田鼠洞口,越大的洞穴里头藏着的粮食越多。
寻到粮食后,他们用上衣和裤子兜着粮食跑到河沟边,洗洗烤着吃,每天都是吃得肚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