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一步,拉开林生文捂着鼻子的手,说:“我来教你压迫,你学着点,以后再流鼻血就这么压,就能止住咧。”
说完,纪永灵用大拇指按压在林生文鼻翼侧面,把软的地方压到鼻中隔上,持续按压一会后,让林生文上手,自己接着压。
林生文一时反应不过来,因为刚刚纪永灵粗糙的手指按在他脸上时,他瞬间浑身有些酥麻。那沙砾一样的触感,让他只感觉血流上涌,直冲大脑。
他没有像往常纪永灵给他换药时,那种刺话酸话连篇。现在纪永灵拿开手指,他只能机械地按纪永灵的吩咐,把两手拇指搭在鼻子两侧,学着纪永灵刚刚的样子按压。
几息过后,林生文鼻血果然没有再流。
他惊讶地看向纪永灵,说:“想不到你这招还真灵验啊,效果立竿见影!”
纪永灵微笑点头,说:“还可以,如果是鼻腔前端出血,效果会更好。”
林生文有些听不太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大家见林生文鼻子止住了血,也都放下心来,但也不敢再让林生文进去玉米地里。
纪满川说:“灵儿,霍公子、林公子难得来一回。要不行,你和永宁、勺娃几个带霍公子、林公子到咱村里和那沟畔转转去,这地里有我们大人忙乎就成咧。”
杨氏也说:“就是,好好招呼人家霍公子和林公子,人家好不容易来一趟,另外给你娘说一下,早点准备些饭菜。”
霍志远忙拒绝:“婆,我们在县里吃过来的,不用家里做饭。”
他一想起头一次在纪永灵家吃的饭,就觉得有些心酸,他再也不想让人家破费。
纪永灵也不想让这两尊大神在地里打扰家里干活,便招呼着说:“走吧,我带你们去我们村住人的庄里走走,看看我们牛家庄人的田园日子。”
说着,她带上一群娃娃往自家场里走去。
霍志远也不想让林生文继续在高不透风的玉米地里掰玉米,怕他继续鼻子出血,便拉上林生文牵着马跟了上去。
路过自家洋芋地,纪永灵突然想起后世的烤红薯,她估计林生文这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应该没吃过这些乡下土物,便让纪永宁几个去刨几窝子洋芋,回去在场里烤着吃。
纪永宁几个听到可以烤洋芋,立即一蹦三尺高,高兴地奔向地里。几人也不需要工具,直接用手连拔带刨,不过刨出来的洋芋都不是很大,最大不过是鸡蛋大小。
所以宁平县人习惯把洋芋叫洋芋蛋蛋,也是有道理的。
等一行人到了自家场里,纪永宁和勺娃就要去抱晒在场里的蒿子(草)过来点火。
纪永灵拦住他们道:“这蒿子烧起来烟大滴很,而且火力又不持久,得填多少才能烤熟几个洋芋?再说有贵客哩,你们准备烤到啥时候去?赶紧下去到窑里跟你三婶要些炭提上来,咱用炭烤,炭烤得好吃。”
“么麻达!”
纪永宁几个人跑着去提炭,纪永灵带霍志远和林生文去周边转悠,给他们介绍一下牛家庄的风土人情,顺带站在黄土高原沟畔上指点一下江山。
林生文还是头一次这么直观地站在高处,仔细眺望这沟连沟、壑串壑的黄土大地。那一道道苍茫的深沟,此刻犹如一条庞大的恶龙盘伏在大地上,沉静、苍凉、大气。这种从未有过的体验,让他的内心有种想要立刻逃离的情愫,盘桓在心头,久久散不去。
沟边的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黄土,吹得人身上有些冰凉,也吹得沟里的树木唰唰作响,更吹得有些人家窑洞崖顶上的野草和野花摇摆不定。
林生文看着前头迎风站立的纪永灵,她正指着远处的河滩和草木,认真又专注地对霍志远说着,如何让这片土地变得地肥水美,山川秀丽。
他笑了,亏得他先前还觉得这个黄土疙瘩一样的女子身上有种克制冷静的气质,即便和男子站在一起,也是大方自然。
现在看来这纯粹是无知和愚蠢赋予她的自信!她也不想想,这种土茫茫的沟沟坎坎能支撑得起贫苦带给西北百姓的穷困命运吗?
还地肥水美,山川秀丽?把这破地儿当江南呢!哪怕是文人墨客,写到西北也不敢这么写啊!
纪永灵可不知道有人在暗暗嘲笑自己。她和霍志远说了自己对牛家庄以后的畅想,她想让这里的山沟绿树成荫,果木遍地。说到激动之处,她竟按捺不住自己的激昂的心情,想对着山沟高喊一句:“晚辈一定要让你重披上苍翠之衣!”
不过碍于有两个客人在此,她还是收敛住了。
就在纪永宁几人在沟畔指点着广阔天地时,纪永宁几个也不消停。
原本纪永宁几个提了木炭上来,却发现没带点火的火折子,而且洋芋也没洗,上头都是湿土。于是几人又跑下院里拿火折子、洗洋芋,只留了锅娃和纪永茹在场里的麦稼落(麦草垛)里藏猫猫玩。
之前纪永宁刨了洋芋提着回场里时,就被老远在地里干活的杨家发看到了。
原本杨家发还想喊纪永宁,蹭点洋芋吃,结果发现人家后头跟着两个贵人打扮的年轻公子,便作罢了。
不过等他见纪永灵带着两个贵公子走开后,他又打起了主意,便悄悄跑来老纪家的场里。谁知他没看到纪永宁几个,也没看到洋芋,只有一堆黑木炭堆在那里。
杨家发起了捉弄纪永宁的心思,便对着那堆炭撒了一泡尿。等锅娃玩着有空抬头时,只看到杨家发跑走的背影。
纪永宁把洗好的洋芋提上来后,和勺娃仔细地埋在木炭下边,然后搓搓小手,高兴地拿出火折子,先点了几根玉米秆放在木炭上准备引火。
看着玉米秆熊熊地烧了起来,围坐在炭堆旁的几个娃娃都高兴地叫了起来,仿佛下一刻就可以吃上烤洋芋了。
然而他们几个还没高兴一会儿,那堆炭突然“砰”的一声炸了两尺多高。呼啦一下,火星子、玉米秆灰纷纷溅落了大家一身,吓得纪永宁几个爬起来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