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纪永灵以为铁蛋奶只是收集了半笼一笼的蓖麻籽。谁知道去了之后她才知道,铁蛋奶竟然收集了整整两麻袋。
见纪永灵是来问蓖麻籽的,铁蛋奶笑着说:“哎呀,这大麻子长在对面沟畔上,这叶啊,籽啊,猪狗都不吃,没人摘,也没人管,谁知道这东西竟能长这么繁!
我原打算摘回来烧炕哩,谁知道那天不小心压碎几个,我就用水冲到地里的菜叶叶上咧,没想到竟然还能杀虫虫哩。这东西反正也没有啥用,你想要,都拿去!”
纪永灵摇摇头,道:“婆,这大麻子又叫蓖麻,可是个好东西,我打算过了年,开春给地里种些。所以你这些,我拿钱买一半。”
铁蛋奶佯装生气道:“好娃哩,你让赵财主给我和铁蛋祖孙俩送了那么些粮,这两袋子大麻子算啥哩!拿去,都拿去!”
“那咋成!这也是你翻沟过去,费功夫摘下的。”纪永灵拒绝道。
“娃娃,功夫值钱还是粮食值钱!再说,这大麻子就长在那沟畔上,今年的马上又能摘咧,我闲了就能过去摘,一摘又是几袋子。你和你奶大家忙滴很,你把这两袋子只管都拿去就是。”铁蛋奶一边说,一边把那两包蓖麻籽往架子车上抱,准备给纪永灵送去。
“这不行,这不行!”纪永灵连忙推辞。
“有啥不行滴!”
铁蛋奶已经不由分说,就要拉着架子车出门。纪永灵无奈,只能抢过架子车车辕把那两包蓖麻籽拉回了家。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过完处暑,很快就到了白露,一场秋雨浇湿了地,庄稼人又要开始忙碌秋收秋种。
这阵子纪永灵天天忙着跑县里给林生文换药,都顾不上帮家里干活。好在接下来的时日不用天天去了,只要隔一日去一次就行。
其实,不仅纪永灵跑得累,林生文也是烦躁得很。
虽说日日换药依旧还是如同上酷刑一般,让人痛不欲生,但是换完药后他感觉患处明显一日比一日松快,起码不会时时刻刻都疼了。况且他如今还能侧着身子,用另一半屁股坐在凳子上看看书喝喝茶,瘸着拐着去院里走走。
原本他想着早些好了,好赶去武都找他爹,但是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伤口,竟然要换一个多月的药。而且那野丫头还说,这痈以后还会复发,真是气死他了。
他都怀疑是那野丫头故意想整他。
不过他爹倒是怕他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来信千叮万嘱让他留在宁平县好好治病,一定要治好。
再加上天一天凉过一天,据说武都那边都已经生炉子烤火了。他爹叫让他不必赶去武都,也不用赶回京里,免得下雪困在路上,让他直接留在宁平县过年。
所以林生文这些日子好生无聊,日日盼着屁股上的患处赶紧好,也盼着纪永灵过来给他换药。因为他发现和纪永灵斗嘴也挺有意思,这野丫头出身低微,却还总有种看不上他的劲。
但他偏要让她高看!
人力耕种的庄稼人,没有歇息的资格,只要一睁眼,地里就有干不完的活。
这几日,纪老爷子趁着地里的墒情,带着家里的大人们翻地、拉粪,把冬油菜总算种到了地里。
接着又要种小麦。
家里大人们套着骡子翻地整地,又摇着耧车把一亩亩的冬小麦种到地里。如今的传统耕作模式,都是“自给自足”,所以麦种子都是上一季留下来的。
原本纪永灵还想拿一些储备仓的麦种子出来种下,来提高亩产量。可是她一想到那一亩还没收获的花生,早早就被纪老爷子当种子许诺出去后,瞬间就清醒了。
小麦种子不比花生,后世的小麦种子都是杂交后的,虽然质量好,产量高,但却不能自己留种播种。
因为杂交小麦是两个不同遗传性的品种间杂交产生的具有杂种优势的子一代。由于杂交子一代单株间基因型相同,所以杂交小麦性状整齐一致。但是,从子二代起,性状发生分离,杂交优势减退,产量下降,甚至导致绝产。
因此,杂交小麦必须年年制种。
按如今这种乡土乡情的社会关系,如果自家种出了高产的小麦,而不给乡邻换种子,那么势必会背上骂名。但是要把高产的杂交小麦换给乡亲们作种,那一旦减产或者绝产,后果不堪设想。
纪永灵突然意识到,自己曾经多么的幼稚和可笑,自以为有储备仓在手,就可以天下无敌一般的存在。
虽然以前读书时,政治课上学过,“社会由无数个人组成,人的生存离不开社会。”但是后世经济和科技的高度发展,大家不再像古时候那般依赖人与人之间的团结互助,年轻人都忙着追求“断亲”和“精致利己”。
她虽然无亲可断,但免不了受“一个人,我可以活得更好”的观念影响。觉得没有亲戚朋友,是少了牵绊和麻烦,自己不用再消耗时间和精力去维系关系,可以把更多的专注力放在自己身上,找回自我,做自由快乐的自己。
可是那样真的快乐吗?
或许别人会快乐,但是后世的自己并不快乐。失去亲情牵绊的她,就像是走进了一片荒漠,没有水源,只有无尽的寂寞和孤独。
所以她很喜欢现在的这个家,这个充满烟火气和人情味的家。
既然活在了这个落后的封建时代,那她也应该遵循现在的社会规则,努力去适应和维系这种以家庭和家族为中心的社会结构,减少不必要的风险。
不过,即使放弃储备仓的麦种子,她还是不会放弃让粮食变高产的决心。
既然不能直接用,那就一步步来,自己培育!用自己曾经学过的生物学知识和实验室技术,来育种。虽然这可能需要花费很长很长时间,但是她绝不会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