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永灵想到了后世的村委会,便提议道:“我认为村里应该成立一个管事的班子,就像县里衙门一样,除了主事的里正,还应该有管钱的,管账的。村里的大事由村里的班子成员共同决定。”
“这个主意好,有个班子做事能公平些。”纪满庆眉飞色舞道,“不过,这啥人能进班子?你看你四叔,我能行不?这管账管钱管事都不在话下,妥妥的班子成员。”
纪满川无语道:“你行个啥?叫你管账管钱,怕是裤衩子赔上都不够!”
“嘿嘿,我现在有两条新裤衩子!”纪满川龇牙,故作天真笑道。
……
纪满川气得要自闭。
第二日,纪老爷子一大早就去和牛里正商量。
牛里正对村里公产和成立管事班子十分赞同。这些时日,他为了烧炭的树木着实头疼了一番,左思右想,想不出好办法。就怕一旦开始烧炭,村里人闹起来,到时候炭烧不成,各家争抢树木再打闹起来。
于是后半晌,他就派娃娃挨家挨户召集各家主事人去大槐树下商议。
大家伙围着大槐树,或蹲或站或坐地上,也有带马扎子的,叽叽喳喳拉着家常。
大嘴婶子东问问西问问:“你们听说里正招呼咱,弄啥哩吗?得是县里又有啥大事或者摊派啥活咧?”
“不知道么,前阵子听说里正和纪二叔几个老汉商量挖窑弄啥的,该不是这事吧?”
“肯定不是,挖窑叫咱都来弄啥?”
丰氏有些高傲,抬着下巴说:“估计十有八九跟永灵有关,听说里正几个挖窑都是永灵的主意!你说这女子,咋就浑身的眼眼,事一天就多滴很!”
大嘴婶子嫌弃地看一眼丰氏,说:“哎,桃花娘,你这人不行啊!再咋说,人家永灵和满庆也是救了你一家几口子的命来着!没有人家永灵和满庆,你怕早都蹲在阎王殿门口要饭吃着哩。”
丰氏被堵得有话说不出来,气了半天才想到怼回去的词,还没开口,大槐树下的牛里正喊话了。
“嘿嘿嘿,树底下的老汉老婆子,婆娘娃娃们,都再嫑吼叫咧!悄悄哈,听我说两个事。今儿我的话有些长,嫑嫌老汉我皮干(话多),对大家来说,都是好事。”
大家一听这话,瞬时都安静下来,看向牛里正。
“头一桩事,是关于村里的荒山、荒滩的。大家都知道,村里的这些荒山、荒滩都是无主的,山里的树,滩里的草,都是随便大家伙去砍去割。
但是今年不同咧,可能你们也都听说咧,永灵打算教村里人挖窑烧炭,这就要用到沟里的树,那这树总不能都让烧炭的几家人占了去吧?所以我打算把这些荒山、荒滩都归为村里的公产,也就是全村人所有。”
牛里正话还没说完,下面就有人喊道:
“好,我支持!”
“我也支持!”
牛里正用手示意大家先安静,接着说道:“既然是公产,就不能随便砍,随便挖,随便用。以后要用,都要掏钱来买!”
“啥?还要掏钱哩!哎,这人老几辈都是这么过来的,凭啥你一说公产就收钱哩!啥道理嘛!”有人出声反对。
“秃子光,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得行?”牛里正有些不满道。
被点名的秃子光梗着脖子,说:“你说,你说!你是里正,你牛你说!”
牛里正板着脸:“秃子光,看在你我同门兄弟的份上,我不想多说你!”
秃子光又要抬杠,牛梭子开口了:“秃子光,你就少说两句,你自碎(自小)叫你大(爹)把你惯坏咧。好吃懒做,眼高手低,提锤子嫌礅,推磨嫌昏,要不是根生这些年扶搊(chou,托扶)着你,你和你娃都要饿死在沟洼洼里头咧!”
秃子光不服道:“就他能行,能给虼蚤挽笼头!离了他,我就活不成咧,得是?”
牛老二火暴性子,见秃子光好赖不分,凶狠道:“你把嘴包住能成不?你不想听,再的(别的)人还想听哩,你不听就走远!再嫑在这儿吇吇个不停,显你有多能行一样!”
秃子光有些怕牛老二,见状,支吾两句不吭声了。
牛里正接着说:“公产收钱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不然你想要,他想占,最后给谁哩?而且这公产的钱,最后还是会花销到咱村里的角角落落。比方,有钱的话,咱村打上两口公井,以后做饭用的,人吃的,就可以用井里头的水,不必跑到沟里担水。窖里的水就可以留下喂牲口。
咱就说个实在话,咱村里都没个富户,人家富户还能用毛驴骡子去沟里驮水喝。咱都要自己那肩子(肩膀)担去哩。有小伙子和壮实老汉的人家,天天担水不是事。那些只有婆娘娃娃的人家,天不下雨还好说。下点雨,沟里的路滑得只打出溜,把人绊到沟里咋弄哩!”
一听这话,下面的人都点头称是,议论了起来。
村里的老人都是听着“小水担(扁担),挂两钩,两桶水,担着走”的歌谣长大的,谁家的水担不是用肩子磨的光溜滑。
但是吃水难啊,吃好水更难。
打井啊,谁不想!
就算花钱请匠人来选地儿开挖,到最后费大力气挖个二十来丈,不一定能出水,出了水,也不一定是甜的。
就这,还不算打井可能被活埋在底下的风险。
曾经有个离县城近的村子,比较富有,村里人凑钱打过几口井,最后出来的水都是苦咸的,还不如喝河沟里的水。
牛里正自己说的也是一脸高兴,他继续示意大家安静,说道:“还有,不光打井!这以后村里的公产银钱足够多,咱还可以给每家每户发钱!当然这个暂且只是想想,咱村要能富到那个程度,叫我老汉现在跳沟我都愿意!”
“哈哈哈哈,我老汉也愿意!”
“算我一个,我也愿意!”
纪满庆胳膊捣捣纪满川,说:“三哥,灵儿在家里没说过这一条啊,这以后村里真的能给大家伙发钱?该不是做梦哩吧?”
纪满川摇摇头,说:“也不是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