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永灵实在不放心,以纪老爷子的性子,只怕一定会去拉架,所以她才急匆匆点着火把过来。
纪老爷子接过火把,高高举起,大声喊道:“都给我停手!不停手,这把火要么扔在你们身上,要么扔地里把这连片的麦子点着,你们选!”
村里人最爱惜粮食和土地,一听火把要扔地里,都纷纷撒开对方,从地上爬了起来。
混乱的场面暂时压下。
只见大家伙身上都是土,像刚出土的兵马俑似的,只不过是“蓬头脸肿”版。
有人身上的褂子已经被撕成后世的蕾丝;有人长裤变短裤,还有人捏着裤子后头,估计是裤裆扯破了。
这算好的,有人脸被挠成了后世的“灯芯条绒”,有人脸肿得像嘴里含了鸡蛋,还有人嘴唇和脸蛋上挂着鼻血,都可以去戏台上唱花脸了。
纪老四搀扶着连声“哎呦”的纪老太,站到一边,虽然他们母子没有混入战斗,但是纪老四因为要护着纪老太,多少被波及几拳,脸上青紫了几处。
这时大家才发现,地上还躺着一个人,双目紧闭,不省人事一般。
牛老二低头一看,见躺在地上的正是自己婆娘,便蹲身去搀扶,结果发现自家婆娘手脚在不停冒冷汗,立刻紧张了起来,忙连声叫道:“娃他娘,娃他娘——”
牛根生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忙蹲下身,手在牛老二婆娘鼻子上试了试,喊道:“哎呀,这出气不太对劲啊。纪老哥,你快过来瞅瞅。”
纪老爷子把手里的火把递给纪满川,说:“灵儿,跟我过去看看。”
纪永灵闻言上前,蹲身去查看。只见牛老二婆娘面色苍白、额头和四肢不停出冷汗,估计是在刚刚的混战中被打到了头。
纪老太朝牛老二婆娘啐了口唾沫,骂道:“还想装死讹老娘吗?我老婆子走的路比你吃的盐都多,你少在这儿给我装戏台上的戏子,假模假式的。”
牛老二已经无心去管纪老太,紧张地摇晃了两下自家婆娘的身子,道:“娃他娘,你咋咧,你可不敢吓我——”
牛根生起身朝纪老太怒道:“老婶子,人都成这样子咧,你就少说两句吧!”
纪永灵无心管这几个人,她已经拨开牛老二婆娘散乱的头发,去查看她的头皮和头颅,只见牛老二婆娘头皮上除了有些残留的土疙瘩外,并无出血、外伤,头骨也未见凹陷,她的心中稍稍松口气,起码可以排除颅骨骨折。
刚刚还打得热火朝天的两堆人,此时见牛老二婆娘原本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如今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也有些后怕和紧张,都不敢吱声。
牛老二的儿子牛更旺刚刚被人打到胸口,此时也顾不上胸口疼痛,扑过来跪在牛老二婆娘身旁,带着哭腔喊道:“娘,娘——”
突然牛家这边的一个年轻后生喊道:“我二婶子是叫纪老太拿胡基疙瘩砸到头才跌倒的,我看着咧。”
立刻,牛家这边的一群人的目光齐刷刷扫射向纪老太。
纪老太顿时有些心虚,但还是强作镇定,“呸”吐了一口唾沫,骂道:“碎怂娃,你嫑胡说,嫑诬陷好人。”
纪老四最了解不过他老娘,也知道他老娘刚刚趁乱丢了几个胡基疙瘩,便出声道:“娘,少说两句吧。”
纪老太还想骂人,见大家都看向她,便立刻“哎呦”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声叫着“疼死咧,疼死咧,我这腿也叫人给踢了,疼得站不住咧。”
“娘,你咋咧?”纪老四忙问道。
除了纪老四,其他人无人在意纪老太的表演。
纪永灵继续观察着牛老二婆娘呼吸和脉搏,见她呼吸浅慢,脉搏也较弱,暗中又捏一把汗。虽然说牛老二婆娘暂时排除了颅骨骨折,但是却无法排除脑损伤,这可是颅脑损伤中最为重要的。
纪满庆见纪永灵紧皱眉头,说:“灵儿,你牛家二奶是不是不太好咧?”
刚刚打架的一群愣头青闻言立刻噤声了,有人细声说:“该不会像胡杨庄那人一样,被打到头,当场就咽气咧?”
也有人跟了一句:“这伤着头可不得了,不是殁咧就是瓜咧!我外奶家村里有个老婆子冬里天在门口跌倒,救过来后,人就瘫咧,天天睡炕上粑屎粑尿——”
纪九娃捅捅纪八娃胳膊,说:“哥,这下把祸闯大咧。”他刚刚也看见了,他奶朝牛老二婆娘扔了胡基疙瘩,牛老二婆娘吃痛没站稳就倒地了,脑袋“咚”一声砸在地上了。
纪八娃皱皱眉,瞪眼,示意纪九娃不要吭声,然后悄声说:“怕啥,死活不认就是,刚刚那么乱.......。”
牛老二紧张到脸色发白,看向牛根生,说:“这.....这.....要不借用你家牛车,先把我这婆娘送去县里看大夫?”
牛根生看向纪老爷子,见纪老爷子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自己孙女,便问:“永灵,你看得咋样,咋说?”
纪永灵刚在心里已经把脑挫裂伤、颅内血肿等常见颅脑外伤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暗自有些着急,但是现在没有血压计、ct机这些现代仪器的支持,她一时也难以准确判断问题所在。
现在见牛根生这样问,便回答道:“头部受了外伤的人,还是不要轻易移动的好,先看看我牛二 奶能不能醒过来。”
牛根生点点头,对牛老二说:“先等等看,这要是脑子受伤,车拉过去,一路颠簸,脑浆怕都变成豆花咧。”
牛老二知道牛根生说的是实话,低头抿着唇继续看向他婆娘。
纪永灵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把瞳孔、生理反射、病理反射这些体格检查操作了一遍,见牛老二婆娘神经系统检查并无异常,便略略放心。
周围的人见纪永灵对牛老二婆娘又是翻眼皮,又是掰胳膊掰腿,跟一般大夫把脉不太一样,有种说不出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