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永灵的药囊虽然分给村里的几个婶子去做,但是这几人嘴巴严实,没在村里多说,而且村里人多少对这个丰氏有些看法,没几家和她走得近,所以丰氏并不知道老纪家还有针线活这事。
丰氏一听有针线活可以做,笑的牙花子乱龇,忙热情地去拉胡喜容胳膊,说:“哎呀,这是好事,难为她婶子还想着我们麦花。我们麦花可是最勤快不过咧,这女子打我进这门,就疼着长大,针线都是手把手教的,做针线活最是上手。”
胡喜容翻了个白眼,心想谁不知道谁啊,但还是忍住了嘲讽的话,说:“先说好,我们请麦花上门做工,是必须在我家做。”
丰氏一听这话,笑容消减几分,心里骂道,“肯定是想少报工钱”,但嘴上还是说着:“她婶子,一个村里住着,来回也没几步路,再说家里还有些活,离不了麦花,就让麦花把针线拿回来做吧。”
胡喜容冷笑一声:“我不放心有的人,怕针线拿回来弄丢咧。再说贵人要得急,你要是不想麦花去做,就直说,我另外寻人,村子里多的是女人会做针线活。”
“哎哎哎,她婶子,麦花要去做,要去做的——”丰氏的脸上慌张挤上笑容道,“她婶子,不知道这工钱给多少啊?我家桃花针线也好滴很,比她姐还好哩,是能给城里绣坊送帕子的。”
胡喜容低头摸摸她边上安静站着的纪永茹脑袋,也不看丰氏说:“这太好的手艺我们可请不起。我们这活计呢,做一个药囊是两文半,我估摸麦花一天能做三十来个,你算算这工钱,不少咧。你看要是愿意呢,就让麦花去,不愿意的话,我就另去寻人。”
丰氏笑容一僵,不知道继续维持着笑脸还是拉下脸骂人,咬了下牙槽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她婶子,多大的药囊啊,是不是跟香囊差不多大小?现在天长咧(白天长),这要是小个的话,麻利的女人一天能做七八十个呢。”
胡喜容低头瞅瞅自己的指甲盖,吹了吹,说:“桃花娘,价就是这么个价,谁来我家做活都是这么个价。你要愿意,就让麦花现在就跟我走,多做一天,就多一天的工钱,不愿意,就算逑咧。”
丰氏继续皮笑肉不笑的说:“她婶子,能不能把活带回来做啊,在自己家做,我也能搭个手,做起来快些,也能多做些。”
胡喜容假笑一下,说:“桃花娘,不是不能带回来,只是这贵人的布料都有定数的,这丢一片,就误大事,到时候上哪儿补一个一样的去啊?”
丰氏咬着牙,低头算了算,还是心有不甘,虽然不知道做的那药囊袋子多大,但是以她的经验,一天至少做四五十个是不成问题的,但她拿这滑不留手的胡喜容没办法,便咬一下嘴唇道:“成,就让麦花去吧。”
胡喜容侧身后仰往院子里瞅了一眼,转头继续对丰氏说:“这活不一定做多少天,说不定做完这一批还有下一批,这麦花的手上和身上可别带伤啊,不然影响速度不说,到时候贵人知道了,该说晦气咧!这要是万一影响我家接活......”最后一句话,胡喜容咬的格外用力。
丰氏尴尬一瞬,换上笑容说:“那肯定不会,放心吧,她婶子。我们也是心疼麦花的,哎,被休回家的女子,有几个娘家能容得下,你看我们还不是依旧当麦花未出门(嫁)前一样疼。”
胡喜容不想继续看丰氏表演,朝院子里喊了一声:“麦花,走咧,去给灵儿干活咧。”
“哎,来咧,婶子。”院里传来麦花的声音。
听见麦花的声音里带着久违的愉悦,丰氏脸一拉,眼神阴沉了下来,不过见胡喜容看过来,又换上笑脸,说:“她婶子,要不让桃花一起去吧。”
胡喜容看看站在一旁一声不吭的柳桃花,说:“这以后是要做秀才娘子的人,我们可请不起。”
柳桃花一直面带微笑,听她娘和胡喜容说话,那嘴角的角度像刻上去的一样,标准的挑剔不出一丝差错,即使听到胡喜容说她,也不恼,继续微笑看着胡喜容,衬的胡喜容像尖酸刻薄的跳梁小丑。
胡喜容突然就觉得有点冷,打了个寒颤,想走人。
这时,麦花也出来了。胡喜容便喊上在远处和麦花小弟杨家发拧在一起摔打的纪永宁兄弟二人离开。
纪永宁走的时候,气呼呼的用手指指着杨家发,骂道:“你怂给我等着,我迟早把你锤扁!”
胡喜容一脚踢过去,却落了空,骂道:“你个碎怂,胡骂啥哩!”
纪永宁闪着身子,躲开胡喜容的一脚,一脸倔强道:“我爷种洋芋的时候,才种下去,杨家发就偷着刨开偷洋芋吃,我都没和家里说。昨儿他又欺负铁蛋,不就是觉得铁蛋没爹娘,好欺负嘛!”
胡喜容也扭头瞪一眼杨家发,对丰氏道:“他婶子,小树要砍,娃娃要管,你这娃怕是要好好管教哩,再欺负铁蛋,我见了都要捶哩。”
丰氏咬牙瞪一眼杨家发,对胡喜容赔笑脸说:“都是瓜娃娃,耍哩,不当真。”
见胡喜容带着麦花离开,丰氏的脸阴沉的能捏出水,对着杨老三吼道:“看看你下的好种!自己的女子,外人一叫,招呼都不打一声,扭沟子就跟上走咧;自己的娃,天天不学好,你也不管教,叫人家当面把我臊的脸都没处搁!”
杨老三站起身来,讨好的笑笑,对丰氏说:“她娘,这女子就是随了她那个瓜娘,脑子不太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家发先前叫他奶怪坏咧,等我去寻个棒来收拾。”
丰氏瞪一眼杨老三,拉一把柳桃花扭身进了院子。
柳桃花回头对杨老三笑笑,说:“爹,娘不是生你的气,你不要怪娘。”
杨老三憨憨一笑,看着丰氏两人进了院子,在墙角的木柴堆里抽出一根婴儿胳膊粗细的棍子,气势汹汹的朝杨家发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