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永灵想了想,说:“有次吃洋芋噎着了,我就用手指头去抠,手指抠到喉咙处就吐了。我就想,刺激这个地方应该就会引出呕吐这个动作,后来试了几次,很灵验。我想人这样,猪也差不离。”
“嗯,是个聪明会变通的娃娃!”纪老爷子赞叹道。
今天看到牛老二家的小猪崽,纪永灵想起以前看书说古代养猪不阉猪,所以长的不大,肉还骚气,便问纪老爷子:“爷,咱家养猪要阉割的吗?”
纪老爷子笑笑:“阉啊,咋不阉,不然那肉骚气的很,卖不出去。”
经过纪老爷子一番解释,纪永灵才知道,这个时代的小猪崽出生两个月后,便要阉割。
而且,这方面大家自己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们在阉割时会用“麻、盐制豚”,也就是用盐或者大麻给伤口消毒,防止细菌侵入。
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细菌微生物一说,但经验已经让他们知道,大麻能够麻醉伤口,减少小猪崽的疼痛,阉割后用盐消毒,可以防止感染,减少死亡。
纪永灵不禁感叹,中国劳动人民的智慧,一代又一代的人民从生活实践中不断积累经验,不断传承,形成中华文化的瑰宝。
“灵儿,叫你四叔摆桌,吃饭了。顺便喊一声永周、永宁,赶紧来洗手。”几人刚到家,四婶胡喜容的声音就从后面灶房的窑洞传出来。
“知道了,四婶。”纪永灵回答道。
纪满庆从窑洞里搬出一张灰旧四方桌摆在一棵苹果树下,四面摆了几个矮凳和马扎。
“吃饭喽,吃饭喽。”院子里传来纪永周、纪永宁的欢快的喊叫声。
很快,不知道什么原因,胡喜容就举着枝条开始追着抽打纪永周、纪永宁两个小子。
纪永周草鞋带子断了,一下摔倒在地,被胡喜容抽了两下子,不喊也不叫,爬起来就往纪满川身后躲。
说起来,纪老爷子这一大家分了家,又没分完。
宁平县一带,没有分家后老人必须跟着老大过的习俗,都是看老人自己意愿。
有的老人分家宁愿单过,也不跟儿子住一起,也有的老人挑个自己喜欢的儿子,跟着一起过。
纪老大和纪老二孩子大了,所以被纪老爷子分出去单过了,住在村东头,那里的几个窑洞还是纪老爷子带领几个儿子一起挖的。
原本纪满川也是要分出去的,只是两口子膝下没有儿子,纪老爷子两口子一直担心三儿子无后,一直就没分出去。
其实也存着让纪满川两口子和老四家亲近,到时候让老四过继一个儿子给老三的心思。
贾蓉花时隔九年才再次怀孕,不只是纪满川,连纪老爷子老两口都很重视,如果这次生的是儿子,那么不久之后纪老三一家也会离开老院子。
纪永灵进了灶房帮忙端碗筷,杨氏让她先把一碗装飘着菜叶子的黑面菜疙瘩端给她娘。
等纪永灵从她娘房里出来,桌边上已经围满了大大小小的人。
纪永灵自觉地坐在胡喜容边上,看了一眼大家的碗,都是菜多面少的黑面菜疙瘩,几个男人的量多一些,桌上摆着一盘韭菜、一盘纪永灵叫不上名的野菜,都是只用盐和醋拌了拌的。
可能是粗盐的关系,这些菜吃起来苦巴巴的,醋也不是她前世吃的那种又酸又香的醋。
当然杨氏也给每人发了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蒸土豆。
看来老纪家的日子确实不咋宽裕,符合这个吃糠咽菜的时代特点,还好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以前她也是农村长大的孩子,知道土豆和红薯的产量很高,不知道为何到了这里,土豆也要限量吃。
纪永灵心里打着疑问,思索着,想着还是得到田地里去看看。
等纪老爷子和纪老太太动筷子了,其他人也提起筷子,纪永灵才端起自己的碗吃了起来。这菜疙瘩的面粉太少了,估计就是撒了点,将将把菜疙瘩给团在一起,真是一点吃不出面粉的味道。
纪永灵默咽着,想着,待会还是给自己娘去储备仓拿点营养品吧。孕妇这样吃,哪里有奶喂养孩子。
纪永茹还不会自己吃饭,四婶胡喜容一边自己吃,一边抽空喂一口纪永茹。时不时地问一句纪永灵,昨天咋回事,今天又是怎么被找到的等等。
纪永灵一一回答。
纪永周、纪永宁又带着夸张表情把今天在牛老二家的事唱戏般说了一遍。大人们都乐呵呵地听着,纪永灵无奈地看着两个萝卜头。
胡喜容一根手指点着纪永茹的额头,说:“你看你灵儿姐,多像个读过书的官家小姐,斯斯文文,遇事不慌,还能活学活用,一看就是能成大事的。”
纪永宁噘着嘴,嚼着面疙瘩,不赞同道:“灵儿姐就是读过书啊,我们都读过书啊,大伯、三伯、大哥都教过我们识字算数呢!”
“是,是,是,你们都是读过书的人,你看你灵儿姐,昨儿被土埋了一夜,现在都是整整齐齐的,你再看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土行孙转世呢!”
“四婶,永宁和永周都是很好、很机灵的娃儿,今天还是他们先发现了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要被埋多久。”纪永灵放下筷子,认真道。
胡喜容高兴一笑,乐呵呵地对纪永灵说:“他们两皮猴子也就这点用。”还没说完,面疙瘩差点塞到纪永茹鼻子里,呛的纪永茹哇哇叫。
一家人就在热闹声中吃完了饭。
吃完饭,一家人除了几个小孩子,大人都没歇着,各自手里有活。
纪永灵进去看了一眼被纪满川偷摸喂了奶粉的小奶娃,随后出来帮纪老爷子搓草绳。
不多会儿,牛老二家媳妇带着十个鸡蛋上门,进来就拉着纪老太太杨氏的手,说着和张家畔的闹剧。当然,也是把纪老爷子和纪永灵好一顿吹捧。
杨氏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嘴里却还是说着:“都是应该的,不算事。”
十个鸡蛋在一年吃不到两口肉的农村人家里,是很重的礼,杨氏和牛老二家媳妇推搡一番才收下。
说起猪,这个时代养猪,除了能卖几个钱或者过年时杀了吃肉,更重要的就是为了积肥。
只不过在人都节衣缩食的年代,几乎没有人家用粮食喂猪,平时主要是喂草,冬天家里条件好些的也会将花生秧、甘薯藤等晒干切碎,掺上一些麦麸喂食,这已经是极好的了。
虽然吃草长大的猪长得很慢,但会制造大量肥料。因此,这个时代,养猪吃肉和生产肥料同等重要。
纪永灵看过老纪家的猪圈,和牛老二家的差不多。都是院子靠大门一侧的外墙角落建猪圈养猪,灰圈(juan,茅房)和猪圈连在一起,只是茅坑蹲着的位置略高于猪圈的粪坑。人在如厕方便时,粪尿落入猪圈坑,被猪吃掉。
这个叫连茅圈。
如果说现代人难以忍受旱厕,那么这种连茅圈,有的人光是想一想都会吐。
从小长在农村的纪永灵可是知道,这种厕所和猪圈相连的形式喂养,臭都是其次,最大的弊端是猪绦虫病。
前世为了防治猪绦虫病,国家大力提倡改厕改圈活动,指导农民放弃传统的连茅圈,实行圈厕分离,切断绦虫病在人与猪之间的宿主转移。
可是现在...
纪永灵望了一眼院门左手边的猪圈,继续低下头搓草绳。
另一边,牛老二家媳妇和杨氏还在唾沫星子乱飞地说着什么,住在隔壁十几步远的陈氏又上门了。
虽然杨氏和这个六弟媳妇时不时地背后相互别个苗头,但是大面上,还是很和睦的。
陈氏进院子后就找杨氏,道:“他二婶,你上次说杨家集哪个大夫看娃娃看得好?”
牛老二家媳妇接话道:“是梅丫头病了吗?”
“不是,是春丫头。过完年就老是闹说肚子疼、肚子胀,这饭也不好好吃,都要瘦完了,刚吃完又吐了。”陈氏愁眉苦脸道。
杨氏听说才四岁的小娃娃难受,也于心不忍,连忙说:“二月里,我娘家兄弟过来提到过一嘴,说这府城官老爷把老大夫接去给自家小公子调养去了,一家子都搬走了,估摸短时间回不来。”
“这可咋弄呢,娃娃难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