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宁和宫后,霍金池始终沉默,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但他却无视了停在殿外的銮驾,抱着云沁闷头往前走。
徐安也不敢出声提醒,只招招手,让仪仗跟上。
众人默默跟在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云沁一口气已经缓了过来,抬眸看着霍金池清俊的侧脸,细碎的阳光越过他打在她的脸上,光影变换,让眼前的脸有些虚幻。
可她又能清晰看到男人微微凹陷的脸颊和下巴上青色的胡茬。
年后一直繁忙,让他清减许多。
这些清贵下的粗粝,却让眼前的人,显得无比真实。
一阵风吹过,微凉的风,让云沁喉咙泛起痒意,又禁不住咳了一声。
抱着她的人,似是被她一声咳嗽惊醒,身形一顿。
他垂眸看向怀中的人,视线重新有了焦点,他又往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仪仗看了一眼,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走神了。
霍金池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等銮驾跟上,随后才抱着云沁踏了上去。
他将云沁轻柔地放到软垫上,自己也坐下来,微微后靠,转眼间,又恢复了往常漫不经心的模样,好像刚才失魂落魄的模样只是旁人的幻觉。
一旁的徐安微微松口气,没有多言,只高喊一声,“起驾!”
銮驾被稳稳抬起,空青色的帘幔隔绝了视线,却依旧有阳光穿过,似乎也沾染了空青色的清冷,照在人的身上,透着些凉意。
霍金池掌心包住云沁的手,搭在自己膝盖上,低声问:“可舒服些?”
顺着他的力道,云沁靠在他的肩头,微微点头,开口声音却嘶哑,“臣妾没事了。”
垂眸看着女子被熏红的眼眶,霍金池微微叹息。
明明平日里这么爱哭,可真受了委屈的时候,她却从不落泪,似乎知道这种时候哭是没用的,清醒的令人心疼。
霍金池手抚住她的脸,“朕还有事要忙,你先随朕去通明殿,让张志安来给你看看。”
“都听皇上的。”云沁确实不舒服,脑子也有些转不动,干脆放弃思考,随他安排了。
她这么乖巧,让霍金池的眸子染上了一点笑意,拇指轻轻蹭了下她的脸颊。
云沁又往他身边靠了靠,手指慢慢捏着他的胳膊。
“做什么?”霍金池挑眉。
云沁手上没停,仰头看着他,低声道:“皇上抱了臣妾许久,臣妾怕您胳膊酸了。”
她没有开口询问,也没有选择安慰,这样有些笨拙的讨好,却让霍金池感觉心中熨帖。
“好好捏。”他拉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肩膀处,阖上了眼睛。
她可难得有这么做小伏低的时候,他要是拒绝,才是傻子。
云沁也没料到,他竟然真跟自己不客气,微撇了下嘴,可话都说出去了,演也要演全套。
霍金池闭上的眼睛,却微微睁开,看了她一眼,唇角又慢慢勾起了一丝笑意。
但他也没让她捏太久,很快就把她的手拉下来,垂眸在她眉间啄了一下,伸手将她搂在怀中,带着些笑意道:“这些就够了。”
听着他的咚咚的心跳声,这样没头没尾的话,云沁却奇异地明白了。
他是说,不用她费心安慰,只要这样抱着她,就足够。
云沁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唇角也微微勾起。
容易满足,也是狗男人的好处了。
——
皇上銮驾回到通明殿的时候,殿上三人也都听到了。
他们立刻起身准备迎接,却透过窗户,看到銮驾停在了侧殿门口,从銮驾上下来的皇上从上面抱下来一位女子。
三人皆有惊诧,没想到皇上匆匆离开是为了一个宫嫔。
看皇上抱着那宫嫔进了侧殿,难免令人感到好奇。
“不知是后宫哪位娘娘?”
“许是沈答应的妹妹,沈美人?”
两人望向没出声的沈澈。
沈澈微微抿唇,心中虽已有猜测,面上却带着肃然,“这是皇上家事,两位大人就不要妄议了吧。”
两位大人以年近不惑,被个小辈教训,皆有些尴尬,不由轻咳一声。
只是几个月的相处,两人对他的性格也都有所了解,并未因此生气。
“你呀你,比我们这些文臣还要古板。”一人调笑道。
沈澈扯了扯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可不是什么古板之人,谁能想到,他此刻脑中正勾勒着一个纤细的身影,觊觎着皇帝的女人。
沈澈眼神又不由自主地飘向侧殿,眉心微竖。
如今她已经贵为熙嫔,却还是被人欺负吗?
正在这时候,皇上从侧殿走了出来,正朝着正殿走来。
沈澈收回视线,垂下眸子。
皇上这么快过来,她应该没受什么伤……
他突然感觉有些难耐起来,不知密谈什么结束,他也好去打探打探究竟出了什么事。
——
宫外的人还需要打探,后宫中的人,在皇上离开宁和宫的时候,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具体情况不明,可皇上去了宁和宫,把熙嫔带去了通明殿却是许多人目睹的。
这很难不让人感到吃惊。
太后把云沁单独留下的时候,还以为她总算是能吃吃苦头,消磨消磨她嚣张的气焰。
可谁知道,转头皇上就亲自来把她给带走了。
难道就连太后都奈何不了她了吗?
不知道有多少宫里传来茶杯花瓶打碎的声音。
也就只有沈答应是松了口气。
至于皇后。
她知道要比其他多一些,知道皇上把太后的佛堂给拆了。
皇后手里的茶杯端得很稳当,轻轻撇去茶叶,喝了一口,才淡声道:“拆了也好,省得姑母总以为有菩萨护佑,行事毫不顾忌。”
一旁的兰英垂着头,没敢应声。
又喝了一口茶,皇后才道:“走吧,去看看太后,皇上留了这么个烂摊子,我这个皇后总要有点用处。”
“娘娘,太后估计还在气头上,要不先等房答应先过去,咱们再去?”兰英扶着她的手,小声劝道。
皇后哂笑,“你怎知她那里不是这么想的?”
她撑着兰英的手站起来,淡声道:“走吧,一个人若是对你不满意,你便是做得再周全,也免不了苛责,无所谓早去还是晚去。”
兰英抬眸看了眼皇后清冷的侧脸,低叹一声,垂眸应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