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和宫中。
殿中宫人都退了下去,除了内殿中还点着烛光,其他殿中都熄了灯。
孙嬷嬷放下了帘幔,从软榻上抱过来被子,放到了太后的床边。
侧靠在床上的太后,微微睁开眼睛,温声道:“守夜这种事让下边人做就行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何必这样熬着。”
“交给旁人,奴婢可不放心。”孙嬷嬷把被子铺好,坐在脚踏上看着太后,“娘娘可觉得好些了?”
太后揉了下太阳穴,声音微凉,“好,怎么不好呢。哀家有个这么孝顺的儿子,便是不好也得好了。”
“娘娘说的全都是气话。”孙嬷嬷笑道:“皇上可是一听到消息就去把娘娘接回来了,还在您床前一直呆到天黑才回去。”
太后轻哼了一声,带着些怒意道:“若不是哀家病了,他会去接?只怕要哀家在那寺里孤独终老了!”
此时说什么都不合适,孙嬷嬷也没有再劝,只道:“娘娘息怒,才好点,别再又头疼了。”
“哀家就不在宫里这才多少时日,他就做了多少荒唐事情!为了一个宫女禁皇后的足,还让她住进了通明殿,你瞧瞧,他这是个明主圣君能做出来的事吗?”
太后想起来就怒气难消,“皇后就算再有不是,那也是中宫之主,是他的结发妻子。还让她给个宫女修葺寝殿,也亏他想得出来!他这是打皇后的脸吗,他这分明是在打哀家的脸!”
“娘娘消消气,皇上不管对皇后如何,对娘娘还是孝顺恭敬的。”孙嬷嬷低声劝道。
太后这些话大多也都是气话,闻声又轻哼一声,“这皇后也是,做事越发不稳当了。那宫女便是有手段,她还有哀家撑腰,难道还能越过她去!”
“明知道皇上性子最不能反着来,她还偏要去找那宫女的晦气,这回好了,皇上就算从前只有三分宠,如今也会变成七分!”
“糊涂东西!”
说到最后,太后忍不住骂了一句。
孙嬷嬷垂着眸子只当没有听到,只道:“娘娘还是要多多劳心。”
“要不是这样,哀家何必急着回来。”太后叹息一声,“好在皇上还算孝顺,没什么波折地回了宫,不然要真等到哀家寿辰再回来,还不知道得变成什么模样!”
“娘娘就别想这些了,时候不早,还是早些歇息吧。”
——
通明殿中,云沁和霍金池也准备歇息了。
等看了云沁身上的伤,霍金池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了,不过这回他学聪明了,没非要给云沁上药,而是交给了容欣,自己则坐在软榻上批奏折等着。
听着里边云沁时不时的抽气声,霍金池手里的笔是越攥越紧。
自问他也不是个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人,可到了云沁身上,怎么就控制不住呢?
要真要怪,就怪她哭得太可怜了。
不知过了多久,容欣终于走了出来,霍金池也没等容欣行礼,径直越过她,掀开帘子就走到了床边。
看云沁脸上倒没有什么痛色,他脸色才好看些,坐到床边,“舒服些了吗?”说着就用手指去勾她的衣领。
云沁一把按住自己的领口,防备地看着他,“没大碍了。”
霍金池有些无奈,转而去看她的手腕。
看着他垂眸看得认真的样子,云沁抿了下唇,才道:“奴婢知道皇上昨晚上是生气了,才这么,这么……”
她摸了下脖子,眼尾微红。
霍金池看着她垂下的纤软睫毛,心中也跟着一软,“朕是有些生气。”
云沁垂着眸子轻闪,心底已经在思量着一会该如何作答,就听他道:
“不起来伺候朕穿衣就罢了,还嫌朕吵你睡觉,这天底下就没有你这样胆大又娇气,还不识好歹的女人!”
啊?
就这?
云沁有些傻眼,他闹了一晚上脾气,还把她折腾个够呛,竟然就因为这?
看她呆住的模样,霍金池忍不住点了下她的额头,“朕就不该这么心疼你!”
云沁盯着霍金池,很想问问御医能不能看神经外科,她感觉眼前这人脑子好像有什么大病。
“这么看着朕做什么?”
云沁憋了许久,才扯扯嘴角,“奴婢觉得皇上说得对。”
“谄媚。”霍金池似是接受了她这个说法,微微笑了下,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朕也确实太粗鲁了,下回轻一点便是。”
下回?
云沁微微咬牙,这还没吃正餐呢,等下回她是不是得死在床上。
不行,她得让张御医来,多给她开副药吃吃。
她觉得自己是得好好养养。
霍金池轻抚着云沁的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垂着眸子,眼中却没有多少笑意。
他很不喜欢别人说话避重就轻,有一天,他竟然也有避重就轻的时候。
可就算他把事情挑明了又如何呢,云沁的回答必定是周全的,却不一定就是她心里真实的想法。
他难道还要劝说她不守规矩,劝说她跟自己闹吗?
霍金池迟迟没有松手,云沁也不好挣脱,没多久困意都上来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了?”
云沁微微点头,从他怀中抬起头,自觉道:“奴婢伺候皇上更衣。”
“不劳动你。”霍金池点点她鼻尖,笑道:“朕还要看会儿折子,你先睡吧。”
“那,那奴婢给皇上换一杯热茶。”
这次霍金池没有拒绝,牵着她的手拉开帘幔走到外间,等她给自己沏好茶,才催着她去休息。
“皇上也不要看得太晚了。”
霍金池点点头,在她眉间吻了吻,“去睡吧。”
掀开帘幔走进去,云沁又回头看了一眼,霍金池已经伏在案上开始看折子了。
灯光下他的五官都柔和许多,眸目清朗,清俊非常。
她住过来这段时间,他似乎就没跟她同一个时间休息过,算算他每天好像也就能睡两个时辰。
却很少从他脸上看到疲惫……
难道真是先天帝王圣体?
云沁把自己逗笑,又扭头看了眼霍金池,才打着哈欠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