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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郡南陲。

安云镇。

此地四通八达,商旅汇聚。

多有江湖之客聚集。

四海茶楼之内。

一众执刀佩剑的江湖人济济一堂。

说书人坐在中央。

一手折扇,一手茶壶。

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说的是,四海八荒的江湖轶事。

江湖客在坐下。

交头接耳,兴致勃勃。

听的是,九州天下的恩怨情仇。

这时。

一道身影迈步走进茶楼。

他身上一件粗布青衣,头戴竹篾斗笠,斗笠下压,只能看到来人棱角分明的下颌。

他既没有坐下饮茶。

也没有聚而听书。

而是径直走到后面的高柜前。

“掌柜的?”

一袭锦衣,头戴方帽的掌柜,正用他那略显圆润的手指,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此刻闻言。

亦是抬起头来。

只看到一袭青衣斗笠,和斗笠下的下巴,俨然一个江湖浪客。

下巴无须。

年纪想来应该不是很大。

而且一身粗衣,兜里恐怕也没多少银子。

掌柜的如是作想。

但他开门做生意,便是迎八方客。

自然没有看不起谁。

而且,他深知一个道理。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形容落魄的江湖人,尤其是莫要鄙夷,谩骂。

那会招来杀身之祸。

他停下算盘。

肥嘟嘟的脸上,努力摆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客官,有何贵干?”

“江湖上传,九州各处的四海茶楼,皆是天机楼所设,是为网络天下情报。”

“此事可真?”

掌柜的笑了:

“一半真,一半假。”

“怎么说。”

“咱们茶楼搜罗天下情报是真。”

“隶属于天机楼是假。”

青衣人沉吟:

“那你们的情报……”

掌柜的一拨算珠,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我们再卖给天机楼。”

青衣人嘿然一笑:

“那就对了。”

“我这有份消息。”

“需要天机楼帮我传出去。”

掌柜眉头一扬:

“此处人多嘴杂,客官要不静室有请。”

“不必麻烦。”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入掌柜的耳中,这声音如此清晰,与刚刚飘散于外的声音截然不同。

这是需得高深内力,才能使出的传音入密的功夫,但相比于青衣人的这一手。

真正令掌柜震撼的。

还是青衣人所说之话。

掌柜面露惊惧,小心翼翼地询问:

“客官,您刚刚所说,可有凭据。”

青衣淡然一笑:

“凭据,我就是凭据。”

掌柜的双眼圆睁,下意识问道:

“您,您是?”

青衣人轻轻抬起斗笠。

露出一张俊朗的脸庞,剑眉,星目,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我?”

“我不就是沈翊咯。”

……

五月一,山雨欲来。

晋王兴兵,携中郡镇抚司,另召太岳剑,神拳门,天狼帮,天水阁等一众中郡江湖有名望的势力,再上天心寺。

双方于天心寺山门对峙。

这一次,晋王却是没有先礼后兵的心思,而是迫不及待地亮出锋刃。

晋王所持仗的,只有一点。

那便是天心寺窝藏朝廷要犯沈翊,并唆使其行凶杀人,于石头村杀害太岳剑赵之衡。

而后,广渡禅师戮力回护凶徒。

先是阻碍晋王所属缉拿叛逆,更是还出手击伤了太岳剑派持剑长老,赵青嵩。

晋王携众而来。

便是想让天心寺给朝廷,给中郡武林一个交代,交出沈翊,以正江湖正道视听。

天心寺这边。

群僧毕至。

广远禅师和广渡禅师皆在场。

除了在场的一众长老首座,其余天心僧众亦是议论纷纷,忘尘,就是沈翊。

那个叛出镇抚司,杀人盈野的江湖武夫。

虽然沈翊与太岳剑的个中曲折,皆是被晋王以春秋笔法,混淆视听,歪曲真相。

但天心一方却没有自证之途。

而这一点。

着实是天心寺难以回避的问题。

除非,天心寺一口咬定。

他们皆是被沈翊蒙蔽,对沈翊身份和过往皆不知情,此乃沈翊之所为,天心亦是受害者。

唯有如此。

方能从这件事情的漩涡中择出来。

只是这样,沈翊便会被推至风口浪尖,天心寺更无法提供任何明面上的庇护。

只能由他一人。

独自面对晋王、镇抚司、太岳剑派,乃至晋王麾下中郡各派的倾轧,围剿。

但,天心寺不会如此做。

在这种关头,广远广渡两位禅师更不会主动将沈翊推出去,而让天心置身事外。

天心寺有地榜坐镇。

更有天榜人物不知隐于何处,晋王哪敢来硬的,最多不过行一些折损名声的暗招。

天心寺本就是方外之地。

千年屹立。

底蕴厚深。

一时的荣辱毁誉,对于一座寺庙来说,只是过眼云烟,至多,也不过些许风霜罢了。

但是对于一个鲜衣怒马,仗剑江湖的大好儿郎,这正是最好的时光。

广远广渡。

以及所有天心高僧。

不会选择牺牲一个年轻人的名誉来保全自身一派之清高。

沈翊如此。

换作其他任何人,也一样。

面对晋王的诘问。

广远禅师早已向广渡了解个中因果,其中也包括沈翊私下坦白的,遭到赵之衡的围杀和晋王的算计。

他亦没有以真相反驳晋王。

空口白牙,没有证据。

他自是知道说也白说。

他只是双手合十,长声念道:

“阿弥陀佛。”

“是非公论自在人心。”

“天心寺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什么话好交代的,晋王殿下,请带着诸位同道回去吧。”

晋王当场愕然。

他万万没想到摆出如此阵仗,天心寺这群秃驴还不就范,他气急败坏道:

“广远禅师!”

“你就甘愿为了一个沈翊,弃天心寺赫赫威名于不顾,要与邪魔凶徒为伍?”

“你知不知道。”

“我今天下了这天心山,明天江湖上,你们天心寺就会从天下第一佛门正宗,沦为首屈一指的魔道妖宗,你可要想清楚!”

广渡在一旁粗声开口:

“我师兄说的很清楚了,让你们回去,就回去!说那么多废话做甚。”

晋王冷哼一声,呛声道:

“广渡禅师肆意伤人,这嘴上功夫却也是厉害的紧啊!”

广渡则是衣袖一挥。

单掌合十闭目,装作听不到。

正值剑拔弩张之际。

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和尚,急匆匆地穿过一众白衣僧众,江湖散人,来到对峙的广场前。

此人正是小和尚忘忧。

他喘着粗气,高举一册书简:

“天机榜发刊了!”

“沈,沈翊亲述……”

“他化名陈楼,利用天心寺救济天下之善举,以流民之身欺瞒天心寺,入寺为僧,被赐号忘尘。月前,古神教孽乱,沈翊借剿魔之机,趁此下山,并于围剿古神教一役中,身份败露,自此脱逃,叛出天心。”

“天机楼评述,此子八面玲珑,神佛可欺,有天魔之相!”

晋王和一众天心寺僧众。

尽皆愕然。

小和尚喘了一口气,继续念道:

“麒麟榜载,沈翊化名忘尘其间,于天心山门以佛法论道,论败西陵小活佛,摩乎罗措。后又穿针引线,引天心寺广渡禅师一众人,将古神教戮血堂尽数围剿,此之谓,潜龙出渊,龙啸九天!”

“沈翊,麒麟榜,列第二十六席!”

至此,满场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