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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楚欢隽起了个大早入宫。

他习惯独自策马入宫,正准备在宫门前面停马等候宋知守,却偶遇了时府的马车。

时兰心挑开窗帘,探出一张滴粉搓酥的脸:“嗳,小楚哥哥,好巧呀。”

楚欢隽懒得管她,把马拉到一边去喂草。

时兰心随即下了马车,不依不饶地跟上去,见他在喂马,也自作主张抓了一把马草过去献殷勤。

她今天显然是特意装扮了一番的,身上华服锦绣,头上满盈珠翠,脸上的粉打得和霜一样白,嘴唇上的那一抹红简直比刚成熟的大红灯笼椒还要娇艳几分。

楚欢隽倒是不客气,从时兰心手里一把夺过马草,只是瞅了她一眼,连一声谢都不说,又接着自顾自喂起马来。

时兰心是大小姐脾气,但是面对楚欢隽的时候总是有无限宽容和耐心。

她急忙凑上去,从怀里扯出一张提前熏过香的冰丝手帕,笑盈盈地递上前去:“小楚哥哥,大老远骑马入宫肯定很辛苦吧,我这里正好有一条没用过的帕子,小楚哥哥擦擦汗吧。”

楚欢隽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克制着礼貌回应道:“不劳烦时小姐。”

说罢,他从自己袖中暗袋里抽出一只素白手帕,帕子上面绣着一个好大的一朵桃花,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

那帕子在楚欢隽手里转了一个圈,才被他得意洋洋地捏到鬓边去擦汗,只见他笑得缺德可恶:“好巧,我这里正好也有一张香喷喷的手帕。”

他缓缓地擦拭完鬓角额头的薄汗,又露出一个十分不屑的笑容:“感觉,我这张帕子,比你手里的那张用起来顺手多了。”

时兰心顿时又羞又恼,气得直跺脚。

不料楚欢隽又忽然靠近她,惊得她呼吸一滞。下一瞬,时兰心感觉手中忽然穿过一阵凉风,竟是楚欢隽将她的手帕也一并抽走了。

但见楚欢隽将那张淡粉色的软帕绕在修长手指间,轻轻地掐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笑得狡猾而风流:“不过,我喜欢多多益善。”

这一下子,时兰心的脸登时热辣一片,烧红成了一颗红苹果。

彼时远处传来哒哒马蹄声,楚欢隽循声望去,是宋知守到了。

宋知守见时兰心也在,连忙下马过来,作了一揖,礼貌笑道:“时大小姐怎么也在?”

时兰心对宋知守有意见,白了他一眼,道:“我等我爹下早朝,他要带我去东市看羽霓阁新进的一批布料,准备买些回去做新衣裳。”

拜宋知守所赐,今天是时府第一天解除门禁,想来时兰心实在是在府里闷得受不了,早早的就出来兜风。

彼时,楚欢隽已经跨上马,催促宋知守快走。

宋知守便也飞快骑上马,又向时兰心恭敬作了一揖后,二人扬长而去。

时兰心看着楚欢隽扬鞭远去的潇洒背影,想着送出去的香帕,念着方才近在咫尺的小楚哥哥的俊丽脸庞,不由得春心荡漾起来。

怀秋在后面低声询问道:“小姐,老爷早就已经回府了,现在逸王殿下也见着了,咱们要打道回府了吗?”

时兰心不耐烦地甩了她一个眼刀,嗔怪道:“没眼力见儿的!没看见小楚哥哥刚收了我的手帕么?我自然是要在这里好生候着,等小楚哥哥议完事了,再约他去吃个好饭……”

说着说着,时兰心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两抹酡红。

楚欢隽就是有这种本事,只消向旁人施舍那么一丁点风流柔情,就能令人飘飘欲仙,酒不醉人自醉。

周砚的案子还未彻底敲定,今日楚欢隽是来向皇帝送“证据”的。

但楚欢隽在皇帝面前向来将自己伪装成昏庸顽钝的风流纨绔,朝中之事从不理会,所以此番也不便亲自露面,便托宋知守之手将左棣与周砚来往的那些装着金钱来往票据的信封交出去。

那日楚欢隽用毒针重伤了左棣,并差人将其遣送回府闭关,那毒乃是由宫中毒性最烈的三种药物掺合配制而成,用量巧妙,虽不致死,但足以让左棣昏睡上一段时日,没个三天两日绝对下不了榻。

楚欢隽便欲趁着这个间隙,抓左棣落网。

行至御花园,楚欢隽便与宋知守分道而行,要在皇帝面前演一出无心的偶遇。

这会儿早朝刚退,楚欢隽料定父皇肯定会挑着这会儿时候,到御花园找个角落偷偷喝酒。

近来,皇帝阴虚阳亢的毛病愈发严重,太医已经严词警告他不能再饮酒,奈何皇帝每日都要酒瘾发作,便只好趁着早朝刚下这段时间找个没人的角落暗自喝个痛快。

知父莫如子,楚欢隽拎了三盅春风楼的三冬酿,款款出现在皇帝眼前。

皇帝听见来人脚步,慌忙将酒盅杯盏往怀中一兜,忙不迭斥道:“谁!”

楚欢隽笑着迎上去,一面走,一面晃了晃手里那三只琉璃酒盅。

“父皇,是儿臣。”

“噢!小楚来了。”皇帝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落下地来,稀松笑起来,半带嗔怪地怨道:“怎么回事?好些时日不见你了,又去什么好地方野去了?”

楚欢隽将三只琉璃酒盅一股脑塞入皇帝怀里,笑着应答:“这不是猜到父皇渴这口渴得要命了么?当然是去给父皇寻好酒去了。”

皇帝将那三只琉璃酒盅抱在怀里左看看右看看,又是拿鼻子嗅又是拿嘴巴亲,宝贝得不得了。

“三冬酿!好久没喝到了。好儿子,回头父皇再好好赏你。”

皇帝一把拔开木塞,直接对着酒盅口豪饮。

“啊——”一盅饮尽,皇帝满足地擦了擦嘴,“好酒,好酒。”

楚欢隽笑意更深:“父皇喜欢便好。可惜春风楼今年只上了这三盅三冬酿,不然儿臣肯定再多带几瓶回来给父皇。”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

皇帝急得皱眉,连忙将剩下的两只酒盅往怀里一揣,道:“才三盅,那可得留着慢慢品尝。”

楚欢隽上前搀扶皇帝,引着他去旁边的假山亭上坐。

父子两手挽着手,一人手里颠一壶酒,颤颤悠悠地在花间小道上走着。

今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皇帝抚摸着楚欢隽搀在自己臂弯上的手背,脸上露出一个慈祥的笑来。

“小楚,你也到了快要嫁娶的年岁了。与父皇说说,有没有喜欢的姑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