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源国的护国神山上,密密麻麻的参天古树被砍倒。
这些树木生长在神山神社周围数百年,枝干粗得需三人合抱,树皮上布满青苔,木质却如铁石般坚硬。
山脚下,数百个白色纸人整齐划一地挥动斧头,动作机械却高效。
斧刃劈入树干时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木屑飞溅,惊起林间栖息的鸟群。
短短一日,海岸边已堆起小山般的木材负责搬运的纸人排成长队,将木材运至海边。
在那里,另一群矮小的式神正蹲在地上,用刻满符文的短刀将木材削成规整的木板。
木屑随风飘散,落在海浪里,被一条蜿蜒游动的巨蛇掀起的浪花卷走。
那蛇身长百丈,青鳞在夕阳下泛着幽光,正是安倍正明的式神“咸池”。
它蛇尾一摆,海水便如活物般托起一根巨木,浪涛温柔地将木材推向岸边。
正在修缮旧船的老船匠张大嘴巴,手中榔头“当啷”掉在甲板上。
“神迹……这是神迹啊!”老船匠颤抖着跪下,额头紧贴甲板。
他身旁的年轻学徒却盯着咸池发亮的鳞片,喃喃道:
“要是能剥一片下来做铠甲……”
“混账!”老船匠一巴掌拍在学徒后脑勺,
“那是安倍大人的式神!你活腻了?”
海面上,新造的战舰正接连下水。
咸池蛇尾轻点,海浪便将战舰稳稳托起。
船工们忙着挂上绣着藤原家牡丹纹的船帆,有人不小心被缆绳缠住脚,险些坠海时,咸池的尾巴尖轻轻一勾,将他甩回甲板。
“多谢蛇神大人!”船工瘫坐在甲板上连连作揖,咸池的金色竖瞳眯成细线,竟似在笑。
夕阳西沉时,藤原良户踩着木屐来到海岸。
他华贵的紫色狩衣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手中折扇指向海面:“三日千舰,安倍大人当真做到了。”
阴影中传来布料摩擦声,安倍正明从凭空裂开的符纸中走出,狩衣洁白如雪。
“藤原大人满意便好。”
他指尖轻点,最近一艘战舰的桅杆上突然燃起青焰,火光中浮现出藤原家的家纹。
藤原良户折扇“唰”地收起,眼中精光闪动:
“有这等力量,何须等大陆来犯?不如……”
“急不得。”安倍正明打断他,袖中飞出一只纸鹤,落在战舰的撞角上。
那纸鹤突然膨胀成真鹤大小,尖喙喷出火球,将海面炸起三丈高的水柱。
“要让阳源的旗帜插上蓬莱半岛,需先斩断大陆的爪牙。”
海浪忽然剧烈翻涌,咸池从水中昂起头颅,蛇信吞吐间,一艘刚完工的战舰竟被整个卷上半空。
甲板上的船工尖叫着抓住缆绳,战舰却在咸池的操控下轻柔落回海面,连帆都没打湿。
藤原良户放声大笑,折扇指向对岸朦胧的山影:
“有此神助,我阳源一族定能一雪前耻!届时大陆的稻米、丝绸、金银……都将沿海造舰的进度紧锣密鼓,陆地军练的喊杀声也震得山林颤动。
几大家族的私军各自占据一片空地操练,藤原家的弓手阵列齐射时箭雨遮天,平家的重甲武士抡起巨斧劈碎岩石,而源氏的轻骑在沙地上扬起漫天烟尘。
武士家族们则联合在一起,用圆木和夯土在沙滩上垒起防御工事,
尖锐的木刺斜插进沙地,组成一道狰狞的防线。
“再往左半寸!海浪会冲垮这里!”一名满脸刀疤的老武士踹了脚堆歪的沙袋,年轻武士们慌忙调整。
远处高坡上,三座青石祭坛拔地而起,符纸贴满坛身,在风中哗哗作响。
安倍正明的纸人式神穿梭在人群中,将绣着五芒星的御守塞进每个战士怀里。
“别弄丢了!这可是安倍大人亲手画的护身符!”
式神用尖细的声音重复着,有个年轻武士好奇地拆开御守。
里面竟飘出一缕青烟,在他掌心凝成小小的安倍正明虚影,吓得他赶紧合上布袋。
阴阳寮外的空地上,五名武士正围着一头怪物苦战。
那怪物身高九尺,浑身乌黑铠甲泛着血光,金角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正是安倍正明的式神勾陈。
它一拳砸在地面,龟裂的土块飞溅,最前面的武士被气浪掀翻,头盔滚出老远。
“退后!”领头的武士佐藤大喝,手中长枪突刺,却被勾陈单手攥住枪杆。
精铁打造的枪身竟被捏出指印,佐藤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枪杆流淌。
“太慢了。”勾陈的声音像两块生铁摩擦,它甩手将长枪连人抛向半空。
其余四人慌忙去接,却见一道黑影掠过——武田胜野蹬着木桩跃起,单手接住佐藤,落地时太刀已出鞘。
刀刃划破空气的尖啸让勾陈瞳孔骤缩。
它抬手格挡,金铁交鸣声中,手背的鳞甲竟裂开细缝,渗出一滴黑血。
“有意思。”勾陈甩了甩手,伤口瞬间愈合。
它突然咧嘴笑了,露出锯齿状的獠牙,“安倍说的那个‘种子’,就是你?”
武田胜野没答话,刀光如暴雨倾泻。
勾陈的铠甲上火星四溅,每次格挡都震得围观武士们耳膜生疼。
突然,勾陈一拳轰向武田面门,拳风撕开他额前的碎发,武田却以刀柄为支点凌空翻身,刀刃顺着勾陈腋下薄弱处切入。
“铛!”刀刃卡在勾陈肋骨间不得寸进。
武田果断弃刀后撤,勾陈拔出血淋淋的太刀扔在地上,刀身已经扭曲成麻花。
“就这点本事?”勾陈浑身金光暴涨,皮肤浮现出龟甲纹路。
它踏步挥拳,拳风竟在沙地上犁出深沟。
武田侧身闪避,发梢被削去一截,他抄起佐藤掉落的断枪突刺,枪尖在金光上擦出刺目火花。
“咔嚓!”枪杆断裂的瞬间,武田突然矮身翻滚,半截枪头直刺勾陈脚踝——这是战场上对付重甲骑兵的杀招。
勾陈踉跄半步,武田趁机跃上它后背,徒手抠向金角根部。
“放肆!”勾陈怒吼震落树梢积雪,它抓住武田的腿抡圆了砸向祭坛。
千钧一发之际,武田腰间的御守突然炸开青光,托着他轻飘飘落地。
场边观战的安倍正明从符纸中现身,纸扇轻摇:“到此为止。”
勾陈浑身金光褪去,它盯着自己手背上正在愈合的伤口,突然放声大笑:
“好小子!刚才那招‘地龙翻身’,是跟海边挖牡蛎的老头学的吧?”
它踢了踢武田掉落的太刀碎片,“换把好刀,你能斩开我的‘金鳞甲’。”
武士们一拥而上,佐藤拍着武田的肩膀大笑:
“你小子藏得够深!上次讨妖时故意装成菜鸟?”
武田擦去嘴角血迹,目光却盯着勾陈离去的背影,眼中充满不甘。
远海外岛处,白杨站在指挥舰的甲板上,手中握着一支青铜望远镜,镜筒对准了瀛洲仙市外围的海岸。
透过镜片,他清晰地看到海岸线上密密麻麻的木质船舰,桅杆如林,船帆如云。
虽然这些船舰看起来并不如联合舰队的铁甲战舰那般坚固,但数量之多,令人心惊。
“短短几天,竟然能造出这么多船……”白杨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
他低声自语道,“海寇之中,果然有不少能人异士。”
他回想起东大陆的宗主们对海寇的描述——一群乌合之众,靠着掠夺为生。
可眼前的景象,显然与他们的说法不符。
白杨心中隐隐不安,东大陆似乎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告诉他,尤其是那些神秘的式神纸人,它们的能耐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这场战斗,到底还要拖多久?”白杨叹了口气,目光投向远方的海平面。
他的妹妹白薇至今下落不明,而天民国本土也正遭受魔族的威胁。
他本应尽快结束这里的战事,赶回本土支援,可现在却被东大陆的拖延战术困在这里。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带着几分调侃:
“白总指挥为何如此寂寞,一人凭阑望海?”
白杨转身,看到姬天命正缓步走来。
他身着一袭黑色长袍,腰间佩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白杨连忙拱手行礼:“姬宗主深夜到访贫舰,不知有何指教?”
姬天命摆了摆手,笑道:“不用如此拘谨。我此次前来,是有一事想与您商讨。”
白杨点头:“姬宗主但说无妨。”
姬天命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苦笑:
“我想,白总指挥也是在想着本土魔族入侵一事吧?我也对此忧心无比。”
白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既然姬宗主也为此事忧心,为何还要任由其他宗门拖延时间?
我们应该趁着海寇尚未备战,将其一举击溃!
现在海寇舰队尚未成型,我们还来得及!”
姬天命叹了口气,目光投向远处的海面:
“你以为我为东大陆众宗盟主极为风光?
实则不然,我不过是一个吉祥物罢了。
我空有力量,却没有胆量。
能让东大陆团结共处,我已经拼尽全力了,我别无他求。”
白杨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若是行事作风不改,我们也毫无作为!难道要等到海寇彻底准备完毕后,我们才能进攻吗?”
姬天命摇摇头,语气坚定:
“那当然是万万不可的。所以我有一计,望白总指挥可以帮忙。”
白杨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还请姬宗主明示。”
姬天命压低声音,靠近白杨说道:
“我希望白总指挥可以派一队人马,悄然登陆,
捣毁海寇的造船窝点,顺便摧毁其他有价值目标,尽可能延缓海寇的军队成型。”
白杨听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
“明白,这些工作就交给我们吧!保证让姬宗主满意!”
姬天命点了点头,拍了拍白杨的肩膀:
“白总指挥果然爽快。不过,此事需秘密进行,切不可让其他宗主知晓。”
白杨笑道:“姬宗主放心,我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