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义怔怔的后退了两步路,他扭头看向凤池想说些什么。
凤池淡然的笑了笑,“行了阿义,我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怎能再让大家冒险?”
“可是……”
宣义似乎有万千的话要说,话在嘴边却一个有力的字都说不出,他心里晓得陈刁做的是对的,可他接受不了公子被送与人囚着。
“阿义,陈刁说的确实是最优的办法,乌溪府能护我周全的,吴家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至于百花寨,我肯定是待不下去了,莫要连累无辜的人了。”
凤池说完对刁钻精笑的温和,表示明白他的意思,也懂他的良苦用心。
”好了都不用纠结了,阿义我们回去收拾东西,只是换个地方住而已。”
宣义最终还是沉默的点了头 ,他知道公子一旦决定的事,他很难改变,目前来看最妥善安全的地方,只有吴氏可以给予。
俩人离开后,花厅里气氛随即沉闷压抑下来,泼皮怪强打起精神笑道。
“大哥如今真是历练出来了!刚刚几句说的我都挑不出理。”
刁钻精没回答,神色很安静的对某个地方发呆,好半晌他才怅然的开口。
“小五喜欢凤池哥,主动帮他做了选择。”
“什么?大哥你是不是说错了?”
泼皮怪噌一声站起身了,紧张的抓住刁钻精的手,如果小五真的喜欢凤池哥了,他不会犹豫的送人走。
“大哥,小五亲口告诉你的吗?”
“小五很少为别人哭,如果凤池哥值得托付,我愿意随小五的心意,并且她始终是咱们的小五,”刁钻精很温和的对泼皮怪说道。
“可凤池哥说他有喜欢的女子了,小五在喜欢……”
“老二,只是喜欢而已,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你一样非得有结果,小五不是个儿女情长的姑娘,喜欢对她来说如同一阵风,刮过了便能很快放下。”
刁钻精说完身体放松下来,眸光闪闪有些空滞。
泼皮怪张嘴想安慰刁钻精的话,千万而言汇聚在喉咙里,却没有一句话适合说出口。
凤池紧紧的拉住宣义,俩人站在门口都没说话,他们主仆二人出去后,想起一件事没说,返身回来便听到了刁钻精的话,
“走吧!”
凤池声音很轻,转身迎着温煦的风,耳边似乎传来陈幺娘的笑声。
“公子……你……”
“阿义你觉得拾露好吗?”凤池温声细语打断宣义的欲言又止。
“我觉得小五姑娘很好,可她的好公子你要不起,”宣义认真又直白的回答凤池。
凤池走路的脚步停下,脸上的笑慢慢的消失,化为了苍白的寡淡。
宣义看凤池的模样又道,“公子,我觉得陈刁说的有误,小五姑娘是不可能喜欢公子的,他错把小五姑娘的怜悯,当成了她对公子的喜欢。”
“为什么?你认识拾露才几年?陈刁可是跟她一起长大的,他怎么会看错的?”凤池侧头看宣义反驳。
“我虽然认识小五姑娘时日短,但我晓得她是个冷情的人,小五姑娘把她的所有柔软,都给了她母亲,她对别人都是当断则断,更何况公子的身份,她是不会放任自己喜欢公子的。”
宣义说的甚为笃定,他见凤池黯然的目光现实道。
“公子,莫要徒增小五姑娘的烦恼,你应该想着活下去,要像小五姑娘一样,当断则断。”
凤池深呼吸一口气,“我知道,我应该要坚定的喜欢阿娇的!不应该听了两句话就乱了心。”
宣义想再说什么,终是不忍心说下去了,只给了一句坚定的话。
“公子我会一直陪着你,就像阿娇为了公子好,可以毅然选择跟大小姐进宫。”
凤池听完微微颔首,心中泛起一阵苦涩,他抬眼望向远方,那里是乌溪府的西码头,是他落难而来的方向。
“阿义,我想母亲和长姐了,我还想阿娇了,”凤池喃喃的说完,脚下的步伐变得沉重起来。
宣义无言的听着,他必须不能让公子对小五姑娘生情,没有人比他看的明白,小五姑娘是喜欢不得的,她真的很冷情冷心,公子如果不管住自己的心,最后伤的只有他自己。
次日傍晚,刁钻精亲自赶马车送凤池来到船场茶楼,眸光藏着千言万语的话,都化成了一抹不敢直视的愧疚。
贺图初次见唐凤池面上闪过讶然,而后笑吟吟道。
“六公子看着比四公子更像国公爷,属我眼拙怠慢了六公子。”
凤池温文尔雅的行了一个礼,“是我唐突了贺大掌柜。”
“六公子说笑了,请!”贺图做了请的手势。
刁钻精要跟进去的脚步停了,对看过来的贺图说道。
“他暂时住在大掌柜这里,等百花寨的差事办妥当了,我必会来接他回去。”
贺图听了哈哈大笑,笑罢拍了拍刁钻精的肩膀。
“陈刁,我这里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你不必时时担心我要对他做什么,你若是实在不放心,等老二出去稳住脚,我立刻把人给你送到跟前去如何?”
刁钻精抬手抱拳行了一个大礼,“拜托贺兄长了。”
凤池与宣义对目露担心的刁钻精,轻微的点了点头,示意他不用太担心,回寨子办正事要紧。
刁钻精默默的站了一会,转身接过马车绳,头也不回的走了。
贺图看马车跑没影了,亲自带凤池主仆上楼,嘴里感慨的说道。
“陈刁兄弟几个是难得有情义的孩子,六公子莫要怪他送你们来,你什么身份他们虽知道一二分,却不了解真实的残酷。”
“昨儿我威逼利诱他们兄弟,他们扬言宁愿死也不交你,我看了便想起我贺家的先祖,他也曾如此赤诚的与那人相交,最后终是天真的落下个气伤离世。”
“贺掌柜……”
贺图回头看宣义一眼,“你莫要气恼我说话直接,你们不晓得他们兄弟为你们做了什么!有时候怨憎,就来自自己赤诚以待的人,希望六公子你与他们走不到这一步。”
“不会的,我不会与他们相恶,他们救过我……”
“六公子,他们不是救过你,他们是一直在用微小的力量救你,他们跟你一样天真愚蠢,但他们倾尽全力的护着你,这样微小的力量,对那些人来说就是挠痒痒,他们甚至不晓得为自己至亲带来了危险。”
凤池脚步一停,脸色瞬间惨白起来,看着贺图嗓子干干的问了一句。
“唐家……谁来了?”
“乌溪府不止唐家来了,崔家也同样来了两位公子。”
贺图并没具体回答凤池谁来了,而是告诉凤池崔家来人的消息。
“委屈六公子暂住茶楼几日,等船场公子们离开后,我安排你回船场住着,最乱的地方才适合你住。”
凤池打量贺图推开的房门,感激的点头表示明白了,他跟宣义的房间布置得很是舒适。
“六公子,你们安歇休息,一会我吩咐人给你们送吃食,以后每天非必要别下楼,等船场局势稳些了,你就不必这般拘束了。”
贺图说完去了自己的房间,研墨写了两封信差人送出去。
凤池坐去八宝桌前,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公子,这贺掌柜看似豪迈,实则心思细腻,他这般提醒我们,想必船场来的是,”宣义伸出两根手指。
凤池愣愣的看宣义,“二公子?若是他……。”
宣义伸手握住凤池的手,在他极速白了的脸色里,像是要给他无限的勇气。
“公子我会寸步不离你左右,不管是大公子来,还是二公子来,我定会替你去死……”
凤池心神惊惧的打断了宣义的话。
“别死阿义,别死,我身边本就没有亲近人了,你若死了我怎么办?别死,别死一直陪着我行吗?别留我一个人活着……”
“大掌柜,楼下百花寨陈寨主来了,他想见你一面要立刻接人走,”楼梯咚咚的跑上来一个小二通报。
宣义闻言猛的起身要去开门,凤池死死拉住宣义的手,眼眸里都是小心翼翼。
“我们不走了吧阿义?就留在这儿,生出眷恋的心再次被抛弃了,我们该如何?”
宣义张了张嘴不愿放弃道,“那阿义在他们抛弃公子前,悄悄的带公子离开,不再让公子陷入这样的困境,”他说完毅然的拉开了门。
楼梯口站着满头大汗的刁钻精,目光清明果敢,对打开门的宣义说道。
“下楼,我接你们回去,老二说保护有很多种,但是没有一种是囚禁你们,我们保护了凤池哥,凤池哥应该要出些力,带着宣义哥立刻跟老二去泾阳府帮忙,他的马车在门口等你们。”
“陈刁,你晓得自己在说什么?”贺图背手出来严肃道。
“贺兄长我晓得自己在做什么?我更晓得跟你交换了什么,他们俩我要带走,八方茶楼现在是你的了,我们就要他平平安安的,在泾阳府平平安安的,”刁钻精咧嘴笑着上前,把八方茶楼契双手递上。
贺图没有接刁钻精的东西,目光看向旁边大开的门,摇摇头想劝两句,又见人头铁坚硬的跟石头一样,叹了一口气什么都不再说了。
“六公子,既然陈刁来接你们了,那便跟他们离开,我会派人保你在泾阳平安的,吴氏船场的客人,很快就会离开乌溪府,你不必多生彷徨害怕。”
刁钻精看呆愣坐的凤池不动身子,他三两步跑进屋,把包袱一套拽着人就要走。
“陈刁,”凤池使劲往后退不走。
“我是个晦气的人,我会带累死你们,我愿意留在这里……”
“什么晦气的人?要说晦气,我们乌溪坡出生的水鬼,哪个身上不沾晦气?”
“走吧凤池哥,被人囚在这间房子里你不难受吗?你不想再跟小六他们捡蛋了?不跟小五寿喜胡闹唱艳曲了?”刁钻精说着用力拉扯人走。
凤池只觉得嗓子堵的难受,一路被刁钻精扯出了房门,拉下楼给人塞马车里。
“老二,忙的时候也要照顾好凤池哥,我去把东西给大掌柜,我也要带人离寨子忙鱼胶了,”刁钻精交代完放下帘幕,对车夫点头示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