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张铭几人的忐忑不安,武当后山一处僻静的院落中,院子不大,但是装饰却实分外的古色古香,一条由溪中鹅卵石铺设的典雅小路,道路两旁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松枝盆景,让此院落增添了别样的清新绿色。而小路尽头则是一间非常有年代感的厢房,斑驳掉落的漆片,更为此厢房弥漫上一股神秘色彩。
而张景海此时正毕恭毕敬的站在厢房门口,微微颔首低声说道:“掌门师伯,景海有事相商。”
张景海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厢房中人听到,片刻后一位老者缓缓起身,仅仅只是随手一挥,木桌上的一盏油灯便瞬间亮起,只听一道苍老但中气十足的低沉声音从厢房中传出。
“进来吧。”当苍老声音刚刚落下,厢房的两扇门便瞬间开启,张景海点头感谢,随即迈步走入房中,而此时桌面上的油灯光线轻轻摇曳,映射着床上一位盘腿老人,正是当代武当掌门,道号春秋道人的张云天。
老人双眼微闭,银发鬓白,一只朴素木簪规规矩矩的盘起老者的所有白发,虽然年事已高但老者的肤色却是晶莹剔透的红润,白眉白须尽显仙风道骨高人风范。
张景海再次躬身说道:“与子旭纠缠之人,已经出现。此时就在我的茅屋之中。”话音刚落,盘腿老者便缓缓睁开双眼,昏暗的厢房内,老者的双眸仿佛夏日夜空中两颗星星一般,散发着让人不敢直视的光泽。
老者缓缓下床,双手负后慢慢走出厢房,抬头看着天空,而张景海则是安静的跟在老者身后,没有说任何一个字。
“星象所示,三颗星彼此纠缠,且其中一颗星的光芒非常暗淡,仿佛如同烛火将要熄灭一般,除了张子旭那颗,与子旭纠缠之人,难道是两人?其中一人还有着巨大生命危险之人?好似命不长久。”老者看向天空片刻,随即疑问说道。
“掌门所言无错,确实还有一人,只不过此人暂时失去一魂二魄,只是凭借上官潜心的手段,维持着生命而已。”张景海并没有丝毫的隐瞒,如实相告。
听到上官潜心的名字,张云天有了一丝兴趣,玩味的说:“连上官潜心都出手了,看来却是很重要之人。你可有什么发现?”
听到掌门问话,张景海流露出一种无法言语的表情,张云天眼见自己师侄一辈中最杰出的张景海难得出现这种表情,更让老人多了两分兴趣,随后老人更是微微一笑说:“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那位失去一魂二魄之人,我已用本门观命秘法仔仔细细了看了他好几次,他的命格我竟然看不透,而且不是因为境界的原因看不透,相反的更像是一种无形的规则笼罩让我不能看透他,甚至是一丝一毫我都不能看到,那是一种老天爷不让我看到他的命格一般,弟子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形容。”
听到张景海话语中的几个关键字,张云天轻轻抚了一下他的胡须,沉吟片刻便猜出了大概缘由。但是张云天并不能直接说出来,此时他岔开话题问:“所以,此次张子旭是否能顺利出关,成就剑仙之体,完美继承那位的剑道传承,就要先招回此人的一魂二魄?”正所谓人老精,鬼老灵,有些问题,对于那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岁的前辈来说,可能是很简单的问题。
“是。那名亲身下阴路的后辈名叫张铭,对了,他竟然有增灵果。”张景海说罢,便从怀中摸出一枚果实,张云天看到张景海手中的增灵果,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只是微微张口,轻轻吐出一句话,师弟你来一下。
看似只是如同平常说话一般,但是张景海知道,这是掌门的千里传音,果然不出一分钟,一道身影突然闪现在院落中,而此人头发乱七八糟的,木簪也是歪歪扭扭的扎在头上,一身的道袍也脏不拉几,更是有着多处被烧过的痕迹,来人此时正打着哈欠,睡眼朦胧。
“我说师兄呀,你我这半身入土的年纪了,眼瞅着没几天安稳觉睡了,就不能让老弟多睡一会吗?”老者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哈欠连天,看也没看自己的掌门师兄一眼,直接一屁股坐在地面之上,眼看就要继续睡。
可是刚刚想要继续入水睡的邋遢道士,突然鼻子动了动,使劲闻了一下周遭的味道,然后双眼突然睁开,想要找到味道的源头,果然下一秒便看到了张景海手中的那枚增灵果。
“小景呀,你从哪弄来的果子?知道师叔喜好炼丹,来孝敬我的对不?”说完便右手虚空一抓,那枚果实直接飞在邋遢道士手中。
“额。。。师叔,这枚果子不是给您的。反而希望师叔出手,可以炼制温魂丹。毕竟事关子旭能否顺利出关,事关重大。”张景海抱拳躬身行礼,希望这位性格古怪的师叔能够出手炼丹。
整个武当山,甚至是整个华夏,单论炼丹制药技术,能与眼前邋遢道士媲美的几乎找不出一手之数。
听到温魂丹三字,邋遢道士双眼贼溜溜一转,再结合张子旭的情况,便猜出了七七八八,但是邋遢道士顺手从自己那破旧的道袍怀中摸出一根华子,右手食指就那么轻轻一弹,香烟便燃烧起来,邋遢道士狠狠吸一口华子,不屑的说:“我李金牛是否愿意出手,还是要看我的心情,毕竟只是增灵果而已,还不足够让我有浓厚的兴趣。”说完便自顾自翘起二郎腿,一只破旧布鞋在脚上吊着,不停的晃动。
张景海那可是张子旭的亲师父,如同亲儿子一般的呵护张子旭,现在多耽误一分钟,对于张子旭都有着一分钟的危险,张景海将自己的腰弯的更低,再次行礼说道:“恳请师叔出手,毕竟师叔也知道,子旭这孩子对我来说就是亲儿子一般,如果不是事关重大,景海也不敢深夜劳烦师叔。”
李金牛,道号丹香道人,虽然生活邋遢,为人处世性格古怪,但是毕竟和张景海身处同门,眼见后辈有求自己,感觉自己拿堂的也差不多了,给了一旁自己师兄张云天一个戏谑的眼神。
而看到李金牛的眼神,身为掌门的张云天也是特别无奈,这个相伴自己一生的师弟什么性格,他这个师兄可以清楚的很,彻彻底底的无利不起早,随即思考片刻无奈吐出二字:“一坛。”
而李金牛看到师兄开口,伸出两个手指头说:“两坛。”
而张云天则是死死不松口,再次重复:“就一坛!”
听到张云天如此说,李金牛那满脸皱纹的老脸瞬间乐开了花,说道:“真小气,不是我说你,那些老酒你留着能下崽还是你准备用来陪葬呀?一坛就一坛吧,天亮时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嘿嘿。”说罢,便乐呵呵的抽着华子,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带着那枚增灵果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院子。
其实对于武当山这些出家人来说,烟酒都是不可以触碰的,毕竟清修之人,讲究道心通透,不能被世俗凡物困扰,但是李金牛确实是属于修行之人中的异类,而且是特别异类的那种,除了不好色之外,抽烟喝酒大鱼大肉来者不拒,但是恰恰是他这种随心而做,遵循本心的行为,他这一生的修行境界竟然丝毫不慢,甚至超越掌门张云天一丝,当年如果不是李金牛无心掌门,只想做一个炼丹的逍遥散人,武当掌门这个位置未必是他张云天的。
而看到李金牛走出院子,张景海心中的石头才算彻底落地,有了自己师叔出手炼丹,必定可以让张铭那小子的魂魄损失降低到最小,如果丹品足够并且一切顺利的话,或许那小子不仅不会损失魂魄,而且对他的魂魄反而是一种巨大的温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张景海微微擦去自己额头上着急的汗水,如释重负的长长呼出一口气,而张云天此时也是微微一笑,如果张子旭可以顺利出关,成就剑道,那么自己这个掌门之位也算是后继有人了,自己年事已高,无奈资质受限,距离创出一条大道始终差了一丝距离,但这一丝距离或许就是天堑之别,此生都无法跨过。
随后张云天淡淡开口:“丹成之时,将那二人带来此处,我亲自开阴路,助你弟子一程。”张云天走到张景海身旁,轻轻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师伯?”听到张云天的话,张景海一时不敢相信,张景海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师伯竟然会亲自出手开阴路,师伯可是多年未曾出手帮助过任何门人,为何此次会突然破例呢?
张云天没有再理会张景海,安静的走入厢房之中,缓缓将房门关闭,只留张景海一人在院中不知所措。
其实当张景海说看不透郑仁开始,张云天的心中便已经了然,张景海的观象功夫,张云天是非常清楚的,连张景海这种境界都看不透甚至说不能看的命格,只有一个解释——谪仙。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张云天只能自己出手,一旦张景海的境界不够,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会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毕竟在三代弟子中,张子旭虽然性格顽皮,但是确实资质最好的一个,不然也不会送去判官学院,而张云天也深知自己的生命快要走到尽头,找到一位能够担负武当未来百年兴衰的掌门之人,才是张云天心中的头等大事,毕竟道脉传承是第一位的。
而二代弟子中,张云天没有什么看好之人,其实早在张子旭入门的第一天张云天就对张子旭有着一种妙不可言的缘分,从此就开始暗中观察张子旭,默默关注他的一点一滴,只不过张云天将张子旭保护的很好,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张云天对张子旭的期望与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