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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别睡,我和小哥有办法,天真,我求你趴好了别动闭紧乌鸦嘴好么。”

“……没力气跟你吵……你听我最后一回,跟小哥快走不好么。”

临死还要这么磨叽,我快心累死了,眼都闭不上。

“我保证以后回回都听你的,但这次不行。天真你要死了,胖爷可就活不下去了,我刚把你带到这么大,还没享过儿孙福。”

“谁他妈……是你儿孙……你自己生去……”

“不生喽,以后就看你和小哥的了,我就指着你俩孝敬我呢。”

“孝敬你个屁啊……别扯淡了,让你俩快走,净给我扯些没用的……把我气死更快么……”

胖子在那边笑起来,“喊什么,你他妈中气比我还足了,胖爷看你也就是擦伤,还他妈拽上了。我找瞎子给你算过命,你寿延九百九,青春不老,日月同辉,还他妈早着呢,放心,阎王是我哥们儿,刚通过话,他说今儿个不收你,没床位。”

我忍着痛也无奈的笑出声,满心无能为力。

“来,胖爹陪你再聊会儿,小哥拯救天真计划已经进度88了。”

黑暗中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随后闷油瓶闷哼了一声,咚的一下好像终于拆下来什么重得了不得的东西。

我试了试,确实手脚开始有知觉了,但还是软的,看来脊椎没断,可是行动依然不便。

“要不你们先撤下去……天亮给我打个120过来。”

胖子回应我的是轻微的倒计时的敲击声,三,二,一。

我听见闷油瓶低喝了声,“起!”,接着是噗噗两声闷响。

我头上有双胖手摸过来,拖住我背上的包嗖的一把就把我拽走了。

我们三个人真正算是劫后余生,紧紧贴在一起,喘着粗气斜靠在凸起的阁楼检修口背面。

这是栋上世纪的老楼了,检修口高出楼面只有半米,一米见方,上面是一个厚厚的铁皮盖子,从里面锁住了的,看起来就很沉,内部应该有混凝土夹层。检修口旁边扔着一个很大的不锈钢蓄水桶,起码有三四百斤重,估计是老楼水压不稳,顶楼住户自行安装来给太阳能进水的,架子是钉在楼板上的,竟然被闷油瓶硬生生拔了起来,刚才就是拿它掩护胖子爬过去拖我,胖子整个人连惊带累的已经脱力了。

我刚才撞到的可能就是太阳能架子。

蓄水桶里还有温水,被闷油瓶抡起来,不幸中了两弹,还在汩汩汩往外冒着温水,很快我们屁股底下都湿了。

胖子喘了口气,摸摸裤子,骂我,“卧槽天真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中个枪都能吓尿了。”

他其实特别害怕是温热的血吧,要不声音怎么会抖呢。

我背上太疼了,除了喘气还忙着倒抽凉气,咬着牙回他,“别贫了……我动不了,你们先下去……记得报警来救我。”

胖子呸了一声。

闷油瓶的手穿过背包摸上我的背,我都怕他摸一手血,结果他摸了又摸,松口气说,“没事,子弹可能卡在背包里了。”

咦,我命有这么好的么,我真怕他这时候骗我,忍不住也咬牙转手去摸,结果就摸到了闷油瓶的手,温暖干燥,并没有沾血的感觉,正在给我推拿活血。

小哥的背包真是让我捡回一条命,我心说天价望远镜可能报废了,闷油瓶可能要赔的,不过一架望远镜换我一条命,我来买单好像也天经地义。

胖子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黑暗说,“天真,刚才你那些话我当没听到,以后就别说了。”

我愣了一下,解释道,“我是真以为要死了……”

胖子打断我,“老子心特别疼,你死了我就去陪你,让小哥报仇去,我是说真的。”

闷油瓶闷闷的说,“不要。”

也不知道是不要我们死,还是不要给我们报仇。

我说好好好,我们永远不死,永远在一起,胖子就把我头揽上他肩膀,闷油瓶轻轻捏了下我的手,我反手握紧了。

怎么有一种左右逢源脚踩两条船的感觉,呃。

我们歇了有两三分钟,我感觉呼吸稍微平稳了,示意闷油瓶别按了,赶紧撤。

闷油瓶起身,掏出黑金匕首把检修口铁门撬了条缝隙,随后他和胖子一起用力,硬生生把里面的锁给扯断了,把铁门掀了起来。铁门正好竖在前面,闷油瓶听了听动静,迅速猫腰跳了下去,胖子先把背包接过去,然后把我放了下去,闷油瓶接过手,就把我背上了。

最后胖子一松手,重重的跳了下来。

他落地的一瞬间,顶楼房间的灯亮了。

哟嗬,只见这家的男主人手里举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手还按在客厅灯的开关上,看到从天而降的我们,他一下把菜刀冲着我们用力扔了过来。

闷油瓶空出一只手,顺手把刀把捏住了,然后他随手一甩,刀又飞回去,就插在男主人脑袋旁边的墙壁上,吓得男主人靠紧墙上,脸色刷的变成惨白。

有点保护家人的勇气但武力不够,他可能听到家里进了贼,所以起来看看,但没想到是进了仨,看起来还都不是善茬,看着他惊恐的表情和绝望的眼神,我觉得他脑子里可能已经演完了一出二十多集的灭门惨案刑侦大剧。

我也瞬间明白闷油瓶为什么不从这边上去了,这边楼里都他妈住着人呢。

场面一时僵住了,双方都没有轻举妄动。

我估计闷油瓶和胖子都在盘算怎么把这人放倒,闷油瓶只要把我往地上一放扔个瓶盖过去,而胖子冲过去可能胳膊会挨一刀,我心说还是和平解决最好,连忙开口跟对方诚恳道歉,并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现金扔在桌上,大概有两三千块钱,表示我们愿意赔偿他楼顶的损失。

我们只是路过,现在只想离开。

看我们不偷不抢无意伤人,过路竟然还给钱,男主人似乎很意外,他松了口气,脸上恢复人色,示意我们赶快走。

胖子伸手就去开旁边的门,不想却从里面反锁了,还传来一阵低低的惊呼,男主人脸又黑了,拔下菜刀拍拍墙,指着另一个方向说,“门在那里。”

我意识到胖子开的可能是人家的卧室门,里面可能是他的妻子家人甚至是孩子,肯定又受了一番惊吓,急忙又是一顿道歉,最后三个人灰溜溜的从人玄关开门出来了。

这栋楼近些年可能旧楼改造过,一层两户,中间往下走半层加盖了一个电梯出去,我晕了头,下意识的指向电梯走廊,闷油瓶拔腿就要过去。

男主人伸出头来提醒我们,“电梯有监控,楼梯间没有。”然后他把门砰的关上并反锁了。

哦哦,谢谢提醒。

我们下楼梯的时候,胖子就说,“丫会不会回头就报警了啊?我们得快点,要被叔叔们堵住了可就说不清了。”

闷油瓶要不是背我,估计已经飞身到一楼了,谁能堵住他,我趴在他背上想了想,“他收了钱放我们走,抓住我们他也说不清,就是希望他别想不开,现在去楼顶。”

刚才忘记提醒男主人别上去了,又一想深更半夜这人也未必有这个胆色,普通人第一反应是把检修口赶紧关好锁上才对。

出了这栋楼,闷油瓶背着我带着胖子就往后走,并没有去开原来的车,而是好像曲里拐弯的出了后门,来到一条树荫浓密的小街上。

街道上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还亮着,静夜沉沉,浮光霭霭,连一个路人都没有。

只街边树下停了一溜儿汽车,我们一走到街上,其中有一辆车灯亮起来,发动了跟上来,别停在我们面前,车窗降下,司机长得贼眉鼠眼,伸出头来贱嗖嗖的问我们,“三位老板去哪儿啊,顺风车要不要,指哪去哪,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凌晨两三点钟的顺风车,说不定黑得跟黎明四五点钟一样。

胖子看他一眼,不耐烦的摆手说,“黑车吧,走开走开。”

结果闷油瓶随手就拉开后车门,先把我小心的放进后座,然后他也坐进来,关门。胖子瞬间懵掉了,很是无语的拉开副驾车门坐进来。

“下次能不能提前打个商量,哪能当场打脸呢。”

司机发动了车,看着他吃吃的笑。

“瞎了吗,还是眼神不济,这么年轻就老眼昏花,还黑车,我这可是胜似江心秋月白的白车。”

胖子端详了司机一眼,司机虽然不好看但是很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胖子都可以当他爹了,竟然被他说年轻,“到底谁眼神不好呢,还有职业道德没,敢当面骂乘客眼瞎,当心我投诉你。”

司机又看他一眼,特别轻蔑的说,“哎呀呀看把你能的,随便你去投诉呗,说你眼神不好你还不乐意了,你牛逼你记得我车牌号么?背一个我听听。”

胖子语塞,这个他还真没注意,别说他了,我也没记。

这人就这破嘴能拉到活吗,怎么没被人投诉倒闭,真没见过这么嘴这么欠的司机,他这样就没挨过乘客揍么?

胖子一下恼羞成怒,“信不信老子下车就把车牌号刻你脸上去。”

司机嘁了一声,“呵,你要这么说,我能让你活着下车我就跟你姓好了,见过找爹的找妈的还没见过在我跟前找死的。”

胖子立马把袖子都撸起来了,“来来来,你胖爹跟你玩玩,看看到底谁他妈找死?”

两人越说越凶,我心说我靠这俩人一会儿不得打起来了,方向盘还捏在丑司机手里呢,万一再来个玉石俱焚不值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连忙咳嗽了几声,胖子很担心我,也顾不上吵嘴打架了,忙扭着身子往后看。

司机也从后视镜里仔细瞅了我几眼。

我看着司机眼神好像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就咳着去看闷油瓶。

结果发现他也正在看我,我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血包,告诉他,“咳,不太疼了,背上也慢慢有感觉了。”

妈的其实还不如没有,疼得感觉上半身和下半身在闹分家一样,头上疼得一鼓一鼓的,好像脑浆随时要喷发出来了,背上就疼到筋骨寸断,跟被哪吒扒皮抽筋了一样,真是各有各的苦楚,个顶个的疼。

闷油瓶能看出我在疼,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司机。

司机看到他的眼神,立即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惹人恨的模样,脸上一本正经起来。

果然是接应闷油瓶的人?

“别的组都很顺利,就咱们火车站出了点纰漏,让人钻了空子,跑了一个,不过问题不大,我随后追上去只用三两下就解决掉了。这边都是些小鱼小虾米,放着不管也翻不起大浪。你就放心吧,就说咱什么时候给族长掉过链子是吧。”

真是张家人,他说的那个空子可能是指擅离职守的闷油瓶吧,另外,他话可真多。

闷油瓶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外面。

然后我发现司机特别意味深长的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

很明显,我刚才还要闷油瓶一路背过来,这一头血包,满脸痛楚,浑身僵硬,瘫在后座上一动不能动,活脱脱就是一副链子掉地上,给狠狠碾过几回又被胖子和闷油瓶捡起来强行给安回去了的模样。

我靠,这人就算不说话,眼神怎么也这么欠啊,一语吐万言,不语胜千言,我认识的张家人里一扒拉就知道是哪个了,小张哥你个倒霉玩意儿,净他妈喜欢戳我肺管子是吧。

真是这次出门急,忘了翻翻老黄历,竟然遇见天杀的小张哥。

而且听起来,张家似乎来了不少人,还一组一组,筹划了不知多久,怪不得闷油瓶天天进山啊,我还以为他跑山凑KpI呢,没想到他忙着开圆桌会议去了。张家这是要办大事的节奏,保密做的不错啊,居然连我都没听到风声,我这时候又成外人了?也不怪小花到处打听不着,他的手暂时还不够长,没伸进张家这一隅。

我也算是小花收养,哦呸,收编的情报来源,我想起来要给小花打个电话,又一想,这个点万一他有起床气,冲我一顿劈头盖脸我倒无所谓,再加利息我可顶不住,还是发信息吧。

等我发完信息,小张哥那张丑脸上又是阴阳怪气的神情,还不时抬眼冷笑,一副邪魅狂狷就睥睨我一个的模样。

我吐了口气,直接靠在后座闭目养神,心里想象他背着小包袱被闷油瓶勒令还乡的情景,十分的平静。

对付他这样的人就不能顺着他的意思走,不搭理他摆下的茬,另辟蹊径从他的套路路过,他自己就能憋屈到吐血。再说,我掉链子又如何,我命好。

胖子把背后抱在怀里,丁零当啷的一直在翻,过了一会,他掏出来什么东西,转过头说,“找到了。”

应该是那颗幸运弹头吧。

我睁开眼,发现闷油瓶一直在看着我,他抬手搭我肩膀上,问我,“很痛?”

确实是很痛,但我直觉他问这话就是打算捏晕我了,可能我刚才没做好表情管理,没绷住一脸的痛苦,于是我一只手护住自己的后脖梗,一边跟他说,“有点痛,但我还能忍,先别捏我。”

他就把手收回去了。

胖子把三脚架递给闷油瓶,他接过来,我也挨过去看。

这套三脚架属于观星特制款了,材质是黑色2.75钢管,整个儿自重就有二三十斤,组装好还可以简单收缩起来,支好后又大又重,稳固异常,在调试目镜或高处风大的时候视域都不会晃动。

子弹射透了一根粗粗的钢管,穿出来,又卡在另一根双层套起的钢管里,只留下一个细细的弹孔,闷油瓶看了就掏出匕首抠了出来,放在手心里看。

弹头像是合金的,已经撞变形了,上面都是擦痕,我们藏身的天台距离那座楼有两公里左右,已接近大距离狙击枪支的精准度极限了。

胖子又拿回去仔细看了一会,半晌他举着弹头感叹道,“这是子弹射过来,擦碰过墙面,然后又跳起来打到你了,属于被流弹精准命中,你可太他妈邪了,该说你倒霉还是幸运呢。”

我心头一跳,流弹都能击中我,这算倒霉催的吧,地下走一遭千年大粽子诈尸就算了,怎么楼顶走一走,子弹这种热武器也能诈尸啊,我,我这神奇的体质还是地上地下都适用的么,专门吸引周边一切妖魔鬼怪的玩意儿。

小张哥一手开车,另一只手把弹头拿过去看了眼,他扯了下嘴角,然后扔还给胖子。

“cheytac的m200,没死算你命大。你们还是回村去吧,留在这活不长,人不会一辈子这么走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