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她杀了她
“白萱姐姐，你也是来杀我的？”
“白萱姐姐，我好不容易等到你来了，难道你也要像师父一样，只是一味地教训我吗？”
“白萱姐姐，你这次怎么来晚了？你知道吗我等你好久，最近我总是跟师父吵架……也不是吵架啦，是他单方面教训我，他最近已经看我不顺眼到想要要赶走我了，白萱姐姐，我该怎么办啊？我从来没有离开过玉青宫，我也不想离开玉青宫。”
“白萱姐姐，你终于来了，我跟你说，我最近好伤心，师父又说我了，他最近情绪好奇怪，阴晴不定的，说话也总是很难听，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很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做我的师父，真是想不明白。”
“白萱姐姐，你还会再来吗？我自己待在这里好无聊啊，师父天天在善灵池边修炼，已经大半年不理我了，我每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白萱姐姐，你一定要常来看我啊。”
“白萱姐姐，再次见到你好开心呀，你知道吗？师父给我做了新衣服，他亲手给我做的，还给我洗了头发，我好开心！”
“白萱姐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上次来接待你的小七啊，是我带着你去见我师父非尘上仙的。”
“神女姐姐你好漂亮啊，我叫小七，你叫什么名字呀？”
…………
魔眼折射在石壁上的白圆里，类似八卦的两个点在飞速逆时针旋转，画面也在白琬璎的面前，快速的往前翻转，一幕一幕，像是在回溯一个人的一生，从结束到了起点。
应该说，是回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认识的一生。从她们最后一面，到她们认识的第一面。现在的画面就播放到了最开始的一幕，看起来也就十四五的女孩对着“白琬璎”在笑，那是少女时期的记无双的样子。
白琬璎站在岩浆边上，看着那画面上最初相见的少女笑着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她的内心慌乱、质疑、震撼、又惊惧，无比复杂，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难道自己的今生遇到记无双，遇到叶予尘，都是前世作孽，今生来偿还吗？
难道自己天生就是个有罪之人吗？
那自己在纪无双面前的慷慨大义，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白琬璎的引以为傲的自尊与高道德感在此刻像是被踩碎了一般，她又后退了几步，身体微微地颤抖，溅起的岩浆灼烧了她的裤脚，火星子溅在脚踝的皮肤上，皮肤瞬间灼伤留下黑点，但是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真是前世冤孽啊。”
一个男子的声音出现在了身后，白琬璎身体倏地僵硬住，她猛然回头看了过去，眼神还残留着惊惧，通红又湿润的眼眶让她的神情分明有些扭曲，可是她的美丽却只像是一只误掉猎坑的兔子。
白琬璎没想到自己情绪最崩溃和最无助的样子会被人看到，她的事情会被人知道吗？她眼神里有了两分锐利，看向了身后这个人。
“魔子？”
玄湮没有看白琬璎，他正抬着眸子，看向了对面的石壁，那里还有魔眼映射的画面，是十几岁灿烂笑容的记无双，他比白琬璎看到的更多，他还看到了她清纯无比的眼神旁，那慢慢翻涌着的万恶之气。
至纯的恶气带动着玄湮体内的魔气，那是同宗同源，一方沸腾，另一方也跟着汹涌的血脉之连。
“你故意让我看到的？”白琬璎脸色骤变，看向了玄湮，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这样随意就能来到魔境，就能见到魔眼。
玄湮却笑了，转头看向了白琬璎，“你怎么跟记无双一样了？是不是跟她待在一起久了，也变得怀疑一切。”
“我从未怀疑一切，我只是怀疑你们魔境之人。”白琬璎紧绷着身体。
玄湮没有被激怒，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有时候我觉得你们这些仙门之人真的很有意思，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字字句句魔境妖孽，可是你们仙门又做了什么事情呢？”
他眼神低瞥，有几分轻蔑，“叶予尘深陷情根，天真的蠢得不像个完整的人，你倒是目标明确态度坚定，甚至自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很伟大，其实你也不过是在弥补前世的错而已，你转世这一生都只是在赎罪，赎这个天大的罪！”
“一个背负三界苍生罪孽的人，反倒是觉得义正言辞，自己做的事情丰功伟绩，我有时候真的觉得很好笑，世界明明是被你们弄乱了，然后你们再反过来拯救，怎么就成了正义呢？”玄湮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刻薄和质问，就这样冷冷地看着白琬璎。
白琬璎原本一肚子反驳的话，但是她只是死死抿着嘴，没有回答，也没有问什么，她知道自己现在无比混乱，前世之事是真是假并不好说，可能她确实做过错事，可能她这一生确实是罪孽和笑话的，但是现在她面前的人是魔子玄湮，她现在身处魔境，魔界之人还不知道引导了自己多少事情，她不能崩溃，至少不能再这里崩溃，那样的话，岂不是着了魔子的道。
“未有请帖便来叨扰魔境，是我的错，小女子深表歉意，但现在时间已晚，小女子不便多留，就和魔子告别了。”
白琬璎拱手示意，转头就要走。玄湮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过她，正如白琬璎所想，这里是魔境，是他的地盘，白琬璎擅自闯入他的地盘，怎能由着她自由来去。
“白姑娘，比起叶予尘，我确实更看好你，这种时候还能如此稳重冷静，白玉仙人更看好你是应该的，只是他死的太快，还没有将你的身世和盘托出而已。”
“谁说我父亲过世了，他是飞升神界了！”白琬璎倏地转过头来，眼神之中有种被点燃的怒火，她怒视着玄湮，同样是魔境中人，在她眼中，记无双比他要好得多。
玄湮根本不在意她眼神之中的鄙夷，“你投生在世，就是为了偿还前世的情债，你父亲是知道的，只可惜他把你的降生当做了上天对他的考验，他太自以为是了，神界怎么可能会收他，他连作为一个工具的任务都没有完成，不过你确实值得天帝和非尘上仙都在你身下下注，你比叶予尘要合适。”
“说完了吗？”
白琬璎冷眸凝视着他，她实在是很少出现这种不耐烦的眼神，“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管有罪孽还是有情债，哪怕我已经不再是我，我白琬璎与你魔族势不两立的态度，不会改变。”
“哦，是吗？”
玄湮笑了，尤其在看到她眼神之中的坚毅的时候，他觉得很熟悉，也很刺眼。
玄湮突然间大手一挥，魔气吞没石壁，上面的白圆也开始旋转，画面开始快速变动，白琬璎不想去看，她知道他在刻意引导自己，但是脚步却没有转过去，她的眸子不自主地抬起来，扫向了那面墙壁，白圆的画面中，终于出现在了她和记无双之间最重要的一个人物——叶予尘。
应该说是非尘上仙。
暮色中，那个男人负手伫立在一汪平静的湖水旁边，月白长衫被晚风掠起涟漪，乌檀木发簪挽着一头青丝，他的眼神似乎被湖水掠夺了，比湖面还要平静的眼波，却溢出一丝丝愁容。他比现在叶予尘的样子年长许多，气质也更为沉稳，像是立在这里的一块石山。
远处过来了两个女子，一前一后来到了他的面前，前者在跑，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后者虽然疾步但还是稳重的，两人眼神之中都有春色。只是前者更明显，后者更收敛。
白琬璎看到了，那是记无双和自己。
应该说是小七和白萱。
小七先一步来到了男子的面前，她顶着一张天真的笑脸，俯身在男子面前说了几句什么，男子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却在她离开的时候，他抬手将她背后沾的一片树叶抚去，小七并没有看到，但是白萱看到了，白琬璎也看到了。
“你不能留她在身边了。”小七跑远后，白萱看着她的背影，对着非尘上仙说道。
非尘上仙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天帝怎么说？”
“天帝让你毁其身灭其魄。”白萱抬起眸子，眼神是无比坚毅，“她一个伴随恶气而生的人，本就不应该留在玉青宫，不应该留在你身边，你已经偏爱她太多了！你是神啊！怎么能留这样一个女子在身边呢？”
对比起白萱的激动，非尘上仙只是轻轻地蹙了一下眉梢，他抬眸看向了白萱，眼神是平静的，但却像是拥有摄人心魄的能力，瞬间看透人心一般，他看了白萱一眼，平静又笃定的语气。
“天帝不会这样说。”
“…………”白萱像是一下子被噎住了一样，她有一瞬间的慌张，但是抬眸看向非尘上仙的时候，又恢复了某种坚定，“天帝让你自己决定，他管不了玉青宫，只会信任你，信任玉青宫，信任女娲娘娘。但是上仙！”
白萱不死心地看着非尘上仙，“女王娘娘以尸身化作玉青宫，以残魂凝成善灵池，是为了三界为了苍生啊，您作为女娲娘娘唯一的徒弟，玉青宫唯一的掌权人，唯一的支柱，难道就忍心这一切都跟着一个女子陪葬吗？爱情不是那么伟大的东西。”
非尘上仙的眼神倏地冷了，看向了白萱。
白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低头赔罪，“对不起，是小神失言了。”
非尘上仙收回了眸子，他回头看向了善灵池，池水好平静，但是微微荡起的细纹，却好像是宣告着，无数惊涛骇浪就藏在深处，非尘的眸子很淡，淡到白萱都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了，白萱的表情明显的欲言又止，她咬紧的后槽牙，满满都是不解，对非尘上仙包庇小七的不解。
“你叫白萱？”
就在白萱已经告退转身之后，非尘上仙却又叫住了她。
白萱茫然地转过身来，看向了非尘上仙，非尘上仙还是那样平静地看着她，“你觉得玉青宫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白萱有些不解，不明白非尘上仙为什么突然间问这些，也许是因为她刚刚的话冒犯了他吧，但是白萱还是坚持将自己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玉青宫乃是游离于三界之外的神宫，女娲尸身所化。是女娲呕心沥血最后的一方净土。”白萱说着抬起眸子，眼神之中带着向往，“仙魔大战，三界浩劫，天人受魔蛊惑，生下恶念，撞断天柱，人间一片焦土，无数的战争让残魂伤破充满三界，女娲教化不了她创造的人和人间，又不忍歼灭所有沾染恶念的灵魂，只好耗尽心力铸造了轮回，又用最后的魂魄化成这片善灵池。”
“沾染恶念的灵魂可以在善灵池清洗，然后送往轮回，转世重生为人，生生不息，乃是真正的永生。”白萱转过头看向了非尘上仙，“肉体的永生是诅咒，灵魂的永生是福祉。这就是女娲娘娘给出的答案，这就是玉青宫存在的意义，这就是上仙你，永远在这里的意义啊。”
非尘上仙抿着嘴唇，他看着白萱，轻轻点了点头。
“你留在玉青宫吧。”
“啊？”白萱诧异，惊喜中又有些不解地看向了非尘上仙。
非尘只是垂眸看着她，眼神温柔中又带着一分警告，“如果你待在我身边，能够顺利渡过了情劫的话，你将会成就你所崇敬的一切。”
“情…………情劫，什么情劫？我哪有情劫。”白萱的脸微红，她悄悄抬起的眸子，睫毛不自然的微微颤抖。
非尘上仙却一脸的平静，“‘爱情不是那么伟大的东西’，这是你说的话，我希望你能够做到，等你眼睛看不到我，只看到苍生的时候，你才可以。”
“…………”
被戳穿心事的白萱，脸倏地红了起来，她猛然抬头看向非尘上仙，却在对上对方的眸子的时候，迟疑地退了回去。
如非尘上仙所言，她说得很好，可是她的眼睛却忍不住追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