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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萧何已经被提拔为相国,并且额外增加了五千户的封地。高祖刘邦之所以这样做,其实是因为萧何策划并成功诛杀了韩信,所以给予他这样的封赏。朝廷中的官员们都纷纷向萧何表示祝贺,只有以前秦朝的东陵侯召平却去吊唁他。自从秦朝灭亡后,召平就失去了官职,在长安以种瓜为生,他种的瓜味道都非常甜美,世人称之为“东陵瓜”。当萧何进入关中后,听说召平很有贤名,就把他招到自己的幕府中,经常与他一起商议大事。这次,召平独自前来吊唁萧何,说道:

“您从此恐怕要惹上麻烦了!”

萧何惊讶地询问原因,召平回答道:

“皇上连年征战在外,亲自冒着箭雨枪林的危险,只有您安稳地留守在都城,没有经历战争的洗礼。现在反而给您增加封地和食邑,名义上是重视您,实际上是对您产生了怀疑。您想想看,淮阴侯韩信立下了赫赫战功,尚且被诛杀,您难道能认为自己比淮阴侯更安全吗?”

萧何听后非常惶恐和焦急,问道:

“您说得很有道理,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召平又说:

“您不如不接受这个封赏,把您的私有财产全部拿出来,充作军费,这样才能避免灾祸。”

萧何点头表示赞同,于是他只接受了相国的职位,把增加的封邑退了回去,并且把自己的家财拿出来资助军队。这样做果然赢得了高祖刘邦的欢心,对他进行了更多的赞扬和奖赏。等到高祖讨伐英布的时候,萧何派人运送军粮,高祖又多次询问派来的使者,萧相国最近在做什么。使者回答说,无非是他安抚百姓,筹措粮食和武器等情况。高祖听后只是沉默不语,这里面其实大有深意。使者回去向萧何报告了这些情况,但萧何并没有意识到高祖的真实想法。有时他和幕僚们谈论起这件事,忽然有一个幕僚说道:

“您不久就要遭遇灭族之灾了!”

这一番话又让萧何大吃一惊,他脸色都变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了。那位幕僚再次详细解释道:

“您现在已经做到了相国的高位,功劳也是最大的,除此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加封赏的了。皇上多次询问您的近况,可能是担心您长期留在关中,深得民心,如果趁机号召百姓,占据土地自称为王,那皇上岂不是就难以回来了,以前的功劳也都白费了。现在您没有察觉到皇上的心思,还一心一意地想着为百姓做事,这样做只会更加加深皇上对您的猜忌!猜忌越深,灾祸就越近,您为什么不多买些田地,用手段迫使百姓低价卖给您,让百姓们对您有些怨言,然后皇上听到这些,才能对您放心,您也才能保全家族啊。”

萧何按照那位幕僚的建议去做了,并且付诸实施。之后,有使者来回奔走,将萧何的所作所为报告给了高祖,高祖听后果然感到很高兴和欣慰。不久之后,淮南的战事平息,高祖回到了都城养病。百姓们拦住道路,纷纷上书,争相控告萧何强行购买他们的田地。然而高祖对此并不在意,他安然地回到了宫中。等到萧何一再请求探望他的病情时,高祖才把百姓们的控告书拿给萧何看,让他自己去向百姓谢罪。于是萧何便补足了购买田地的价钱,或者将已经购买的田宅归还给原主,这样一来,百姓们的诽谤和议论也就自然而然地逐渐平息了。过了几十天,萧何上了一道奏章,却没想到这惹怒了高祖,高祖大发雷霆,把书简扔在地上,随口怒骂道:

“相国萧何,想必是收了商人很多贿赂,竟敢来请求我出让皇家园林的土地,这还了得吗?”

说着,高祖就指示侍卫官吏,让他去拘捕萧何,并把他交给廷尉处置。可怜的萧何,一直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可能发生的变故,却没想到大祸从天而降,竟然来了一队侍卫,把他身上的官服官帽脱下,给他戴上了锁链,然后把他交给了廷尉,让他亲自在昏暗阴冷的冤狱中,品尝苦难的滋味。古时候有个规矩,就是不对大夫以上的官员用刑,更何况萧何还是相国呢,召平等人为何不劝萧何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以避免遭受牢狱之灾呢?萧何一连被囚禁了好几天,朝廷中的大臣们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因此没有人敢去营救他。后来,有人打听到了萧何上奏的内容,原来是因为长安城里人口越来越多,而田地不够用,所以萧何请求把皇家园林里的空地开放给百姓去耕种,这样一来,百姓既可以种粮食养活自己,又可以收割干草来喂养牲畜。这其实是一个能让上面和下面都得到好处的做法,可谁料到高祖却怀疑他这是在故意巴结百姓,于是又对他产生了猜疑和不满。高祖完全不顾念他过去的功劳,下令将他逮捕并治罪!高祖的猜疑心真是重得不得了,什么事都能往坏处想。朝中的大臣们虽然都为他喊冤,但都只是在一旁犹豫观望,不敢直言进谏。还好有个王卫尉,为萧何打抱不平,时刻想着怎么保护他、救他。有一天,王卫尉进宫侍奉高祖皇帝,看到高祖还面带笑容,于是趁机向高祖问道:

“丞相犯了什么大罪,竟然被突然关进监狱了呢?”

高祖回答说:

“我听说李斯在秦朝做丞相时,有好事就归功于皇上,有坏事就自己承担。现在丞相却收受别人的钱财礼物,还向我请求开放皇家园林的土地,这是为了讨好百姓。所以我把他抓起来治罪,这并不是冤枉他。”

卫尉说道:

“我听说,如果百姓生活富足,君主又怎么会不富足呢?丞相为了百姓的利益着想,请求开放皇家园林的土地,这本就是宰相应尽的职责,陛下怎么反而怀疑他收受贿赂呢?而且,陛下之前远离关中征讨楚国好几年,后来又出兵讨伐陈豨和黥布,每次都把留守关中的重任交给丞相。如果丞相真有异心,只要他稍微动动手脚,就可以轻易地占据关中地区。但丞相始终对陛下忠心耿耿,他不仅让自己的子弟参军,还拿出自己的私财来资助军饷,丝毫没有为自己谋取私利。现在,难道他会反过来贪图那些商人的钱财贿赂吗?再说,秦朝之所以灭亡,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君主不愿意听取批评和建议,李斯虽然甘愿承受诽谤,但那是因为他害怕直言进谏会遭到惩罚,这样的做法哪里值得效仿呢?陛下对丞相的看法,实在是有些过于片面和肤浅了!”

有人极力为萧何辩解,所说的话非常正直公道,只可惜历史上没有记载这位辩解者的名字。高祖皇帝被他反驳得无言以对,自己也觉得理亏,犹豫了好久,才终于决定派遣使者带着符节去赦免萧何,让他出狱。此时的萧何已经年老体衰,被囚禁了十多天,手脚都被刑具勒得酸麻,全身疲惫不堪。无奈之下,他只能赤着双脚,徒步进宫去向高祖皇帝谢罪。高祖皇帝说:

“相国啊,你就不必再行那么多礼了!你为了百姓向我请愿,我没有答应,那样的话我不就成了像夏桀商纣那样的暴君,而你却成了贤能的宰相。我之所以把你关押了几天,是想让百姓们知道我的过失啊!”

萧何听后连声感谢并退了下去,从此以后他变得更加恭敬谨慎,沉默少言。高祖皇帝也像往常一样对待他,这里就不再多说了。

正当这时,周勃从代地返回,进宫向高祖汇报工作,他说陈豨的部将有很多人前来投降,并报告说燕王卢绾曾与陈豨有过勾结的密谋。高祖因为卢绾一向是他亲近信赖的人,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觉得不如把卢绾召进朝廷,亲自观察他的行为和态度再做定夺。于是高祖立刻派遣使者前往燕国,传达旨意召卢绾入朝。但卢绾心里有鬼,因为他与陈豨通谋的事情确实有证据,说起来还是因为他用人不当,被坏人蒙蔽了双眼,最终导致了身败名裂,遗臭万年!在陈豨起兵反叛的时候,他曾经派遣部将王黄去匈奴请求援助。但那时候,匈奴已经和汉朝建立了和亲关系,所以暂时没有答应出兵。这件事被卢绾知道了,于是他也派遣自己的臣子张胜去匈奴,目的是告诉匈奴陈豨的军队已经战败,希望匈奴不要出兵援助陈豨。张胜到了匈奴后,还没来得及传达卢绾的意图,就在旅途中意外地遇到了原来燕王臧荼的儿子臧衍。之前臧衍已经逃到匈奴去了,这件事前面已经提到过。两人交谈起来,臧衍因为想要为父亲报仇,所以非常希望汉朝陷入混乱。他于是用言语引诱张胜说:

“你非常熟悉匈奴的情况,又被燕王卢绾所宠信。燕国之所以能够至今还存在,是因为诸侯们多次反叛,汉朝没有时间和精力去顾及北方,只能暂时对燕国采取安抚政策。如果你只知道要消灭陈豨,那么陈豨一旦被消灭,下一个就会轮到燕国,你们这些人最终都会成为汉朝的俘虏!现在我给你出个主意,只有一方面支援陈豨,一方面与匈奴联合,才能长久地保住燕国。即使汉朝派兵来攻打,我们也可以彼此相助,不至于立刻灭亡。否则的话,汉高祖生性多疑,一心想要屠杀功臣,他怎么会让燕国长久存在呢!”

张胜听了臧衍的话后,觉得确实很有道理。于是,他违背了卢绾的命令,擅自去见匈奴的冒顿单于,劝说他帮助陈豨对抗汉朝。卢绾左等右等等不到张胜回来,而且又听说匈奴已经发兵进入汉朝边境,以防备燕国攻打陈豨,他不由得感到非常惊讶。卢绾心里暗自猜测,这次的变故一定是张胜暗中与匈奴勾结,背叛了自己,准备谋反。于是,他立刻派人去向高祖报告,并要求将张胜的全家诛杀。然而,使者刚刚出发,张胜就从匈奴回来了。卢绾见到张胜后,当然非常生气,想要将他斩首示众。但是,当张胜详细地向卢绾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后,卢绾也被他说得有些心动了。于是,卢绾私下里赦免了张胜的罪行,而是找了一个狱中的罪犯,将其绑到市场上,砍下他的头颅,然后宣称这就是张胜。卢绾虽然表面上处理了张胜的事情,但私下里却让他再次前往匈奴,希望与他们建立更紧密的联盟。同时,卢绾还派遣了属吏范齐去见陈豨,鼓励他尽全力抵抗汉朝的军队,不要太过担忧。然而,事与愿违,陈豨的抵抗并没有持续太久,他最终在当城战败身亡。这使得卢绾的计划落空,他心中充满了悔恨和恐惧。就在这时,汉朝的使者突然到来,传达了高祖的命令,要求卢绾入朝。卢绾心中明白,此时入朝无疑是自投罗网,他怎敢轻易前往呢?于是,他只好找借口说自己生病了,无法应命前往。

汉朝的使者回去后向高祖汇报了情况,但高祖并没有立刻决定攻打卢绾。于是,他又派了辟阳侯审食其和御史大夫赵尧两位使者,让他们一起去燕国,看看卢绾的病到底是真是假,同时也再次催促卢绾入朝。两位使者迅速赶到了燕国的都城,卢绾得知后更加惊慌,还是假称自己病重卧床,不能出来相见。不过,他还是把西边的使者留在了客馆里招待。两位使者在燕国待了好几天,心里不免有些焦急和烦躁,他们多次和燕国的官员们提到,想要进卢绾的内室去看看他的病情。燕国的臣子们按照使者们的要求向卢绾汇报了情况,卢绾听后长叹一声,说道:

“以前异姓王一共分封了七个国家,现在只剩下我和长沙王两个了,其他的都已经被消灭了。过去韩信被灭族,彭越被剁成肉酱,这些都是吕后的主意。最近我听说皇上病得很重,政权都落在了吕家人手里。吕后这个女人,阴险狠毒,喜欢杀人,专门杀害我们这些异姓功臣。如果我现在去都城,简直就是自寻死路。我还是等皇上病好了再去请罪,或许还能保住性命呢!”

燕国的臣子们于是把卢绾的话转告给了两位使者,虽然没有完全按照卢绾的原话说,但也大致传达了他的意思。赵尧还想和卢绾的臣子们解释一下,但审食其听了他们的话后,感觉其中似乎含有对吕后的不满,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于是,他阻止了赵尧继续解释,和赵尧一起匆匆返回都城向高祖报告。其实,审食其之所以袒护吕后,是因为他有一段不为人知的隐情,我们后面再详细交代。

高祖听了两位使者的回报后,已经感到非常愤怒了。紧接着,他又收到了边境官吏的报告,说燕国的臣子张胜仍然作为燕国的使者,在与匈奴交好,并没有像之前所说的那样被卢绾处以灭族之刑。高祖一听,不禁勃然大怒,喊道:

“卢绾果然造反了!”

于是,他立刻命令樊哙率领一万大军去讨伐卢绾。樊哙接到命令后,立刻就出发了。高祖因为卢绾也背叛了他,感到更加气愤,这一生气,又导致他之前的箭伤崩裂,血流不止。费了好大的劲,用了药才把血给止住。但是高祖的伤口还没有痊愈,疼痛让他难以忍受,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他回想起攻打陈豨的那一仗,原本打算让太子出征历练,可吕后却从中阻挠,让他不得不亲自上阵,结果在战场上中了箭,受了很重的伤。高祖觉得这都是吕后在害他,心中十分愤恨。因此,每当吕后和太子前来探望他的病情时,他总是会忍不住痛骂他们一顿。吕后和太子受不了这样的责备,往往选择避开不见,以免时刻都要忍受骂声。这时,正好有个侍臣和樊哙关系不和,他瞅准了一个高祖身边没人的机会,走上前来说坏话:

“樊哙是皇后的妹夫,和吕后关系紧密,我听说他暗地里在策划,等皇上您百年之后,就领兵报复,把戚夫人、赵王如意等人都杀掉,这事儿可不能不防啊!”

高祖一听,瞪大了眼睛,生气地问道:

“真有这事吗?”

侍臣连连点头,说是千真万确。于是高祖把陈平、周勃叫了过来,躺在床上对他们说:

“樊哙和吕后穿一条裤子,盼着我早点死,真是可恨到了极点!现在我命令你们两个人乘坐驿站的马车赶紧去,务必迅速砍下樊哙的头,不能有任何差错!”

陈平和周勃听到高祖的命令后,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敢出声反驳。高祖对陈平说:

“你要尽快把樊哙的头颅取来,越快越好!”

接着又对周勃说:

“你就代替樊哙担任将领,去平定燕地的叛乱!”

两人看到高祖正在气头上,而且病情严重,觉得现在不适合为樊哙求情,于是只好连连点头答应,然后退出房间去准备出发了。在前往樊哙军营的路上,陈平和周勃私下商量说:

“樊哙是皇上的老朋友,立下过很多功劳,又是吕后的妹夫,跟皇亲国戚都有很深的渊源。现在皇上也不知道听信了哪个小人的谗言,竟然命令我们赶紧去斩杀樊哙!我们这次去,只能见机行事,最好是先把樊哙抓回来,让皇上自己来决定怎么处置他。这个主意是我陈平想出来的,周勃你也非常赞同。那我们就赶紧乘坐驿站的马车,尽快赶到樊哙的军营吧。”

然而,他们还没到樊哙的军营,就传来了高祖已经驾崩的消息。

高祖的病已经拖了好几个月,并且一天比一天严重。到了汉高祖十二年的春天,三月中旬的时候,他自己也明白伤势太重,没救了,因此不愿意再继续接受治疗。但吕后却不放弃,她四处寻找好的医生,终于找到了一位有名的医者,让他进宫来给高祖看病。高祖问这位医者自己的病能不能治好,医者却还说可以治。高祖听后非常生气,骂道:

“我当初只是一个平民,拿着三尺剑,打下了这片天下。现在却因为一场病搞成这样,这难道不是天命吗?既然命运由天定,即使扁鹊复活,也没有什么用,还奢望什么痊愈呢!”

说完这些话后,高祖让身边的侍从取来五十斤黄金赐给那位医者,并让他离开,不再让他为自己治疗。那位医者虽然没有治好病,但却意外地得到了一笔财富。吕后见无法再劝高祖接受治疗,也只能作罢。高祖等吕后离开后,便召集了所有的列侯和群臣,让他们一起进宫,并命令宰杀白马,众人一起宣誓道:

“从今以后,只有刘姓的人才能被封为王,只有立下功劳的人才能被封为侯。如果有人违反了这个约定,全天下的人都会共同讨伐他!”

发完誓之后,众人都散了。高祖又写信给陈平,让他在从燕地回来的路上,不用进宫来汇报,直接前往荥阳,和灌婴一起好好驻守,以防备其他国家趁着国丧期间发动叛乱。安排完这些事情后,高祖又召吕后进宫,来交代一些后事。吕后问高祖:

“陛下您百年之后,如果萧相国也去世了,谁能来接替他呢?”

高祖回答说:

“曹参最合适。”

吕后又问:

“但曹参的年纪也不小了,那以后又该让谁来接替他的位置呢?”

高祖说:

“王陵是个可用之才,但他稍显愚钝且直率,不能单独担当大任,需要陈平来辅佐他。陈平虽然智谋有余,但沉稳不足,所以最好再让周勃也参与进来。周勃这个人朴实无华,不擅长文辞,但他一心只想让刘氏家族安稳,没有他是不行的,就让他担任太尉一职吧。”

这大概是高祖根据自己一生的阅历和经验所得出的结论。吕后还想继续追问以后的事情,高祖说:

“以后的事情恐怕也不是你能了解的了。”

吕后于是就没有再追问。又过了几天,时间已经来到了初夏的四月,高祖在长乐宫中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与世长辞,享年五十三岁。自从高祖被封为汉王后,便开始改元纪年,五年后称帝,又经过了八年,总共加起来是十二年(因为称帝后是从第五年开始算起的,所以实际统治时间是十二年)。高祖去世后,大权落入了吕后的手中,吕后竟然想要诛杀那些遗留下来的老臣,手段极其毒辣。她立刻召见了一个人,与他秘密商议对策。这个人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