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港市一家私人医院,那略显局促的病房,静谧得有些压抑。女孩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宛如一尊毫无生气的瓷娃娃,只有那偶尔轻微起伏的胸脯,证明她还尚存一丝生机。她的头上缠着层层纱布,就像一个巨大的蚕茧,几缕头发从纱布的缝隙里倔强地钻出来,显得凌乱而又凄美。
女孩的右手无力地搭在床边,手腕上缠着一条精致的链子,链子上挂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紫水晶吊坠。那链子勒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勒痕如同细密的年轮,一圈一圈地诉说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故事。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松松垮垮地套着,仿佛随时都会滑落,那戒指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反射出一种冰冷的光泽,不知是原本就不合尺寸,还是她被病痛折磨得消瘦太多。
床边坐着一个男子,他的身子前倾,双肘撑在膝盖上,双手紧紧地抓着头发,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双眼通红,像两颗燃烧的炭火,那眼底是化不开的悲伤与疲惫,眼眶周围是深深的黑眼圈,仿佛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干裂起皮,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他手中紧握着一个信封,那信封已经被他捏得有些变形,边角都卷了起来。这信封是前几日光头交给他的,当天他就看过信的内容,可此时,他就像一个迷失在黑暗中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又一次把目光投向这个信封。
他缓缓抬起手,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指微微颤抖着打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两枚硬币和信纸,硬币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在这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突兀。他深吸一口气,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像是要给自己足够的勇气,然后慢慢翻开信纸。
就在信纸展开的那一刹那,他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一滴泪落在信纸上,迅速晕开,模糊了那娟秀的字迹。他的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信纸上写着:“恭喜你啦,我想你现在肯定已经成为名牌大学的一员了。你终于走出了过去的阴霾,还找到了自己心爱的人,光少真的很厉害,他替我完成了我的心愿。你呀,别再这么傻了,要是喜欢她就勇敢地和她在一起吧。我的病,能治好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你不要因为我,错过那个能让你再次心动的女孩,好吗?这枚戒指和两颗水晶陪着我,我已经很满足了。这两枚硬币,我现在用来许两个愿望。第一个愿望就是,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生活,要开开心心的;第二个愿望就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就取消了。我不知道,以后我们还能不能再见,如果能看到你和你爱的人幸福地生活着,我会衷心地祝福你们的。江小雨,1998年12月24日。”
徐云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砺过一般,沙哑的声音从他口中缓缓吐出:“你也想得够多的,这种信都准备好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
前几次来的时候,徐云总是脚步匆匆,只是在病床前站一会儿,看一眼床上躺着的人,便又转身离开。他的背影略显疲惫和落寞,那是因为他必须全身心地投入到那份“投标书”的工作当中。直到现在,他才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空闲时间,能够坐下来。
他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个一年多未曾相见的人,嘴唇微微张合,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他心里藏着太多想要倾诉的话,那些话就像汹涌的潮水在他心底澎湃。可是,他又害怕自己会因为紧张而说错话,害怕那些话语就像一把利刃,不小心惊扰了床上之人的美梦,让她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他不禁摇了摇头,像是要把那些不好的思绪从脑袋里甩出去,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
“你已经回到我身边了,我们现在在港市呢。”徐云的声音有些微微发颤,他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仿佛在描绘着一幅美好的画卷,“一年后我带你回h市好吗?那里有一望无际、蓝得像宝石一样的大海,还有充满学术氛围的h大学。我在h市还建了很多房子,那是我们的家。你可以去h大学读书,等读完书就来我和光头的光雨公司上班。”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眼里满是期待,盼望着小雨能给他哪怕一点点的回应。
一分钟,两分钟……时间就像蜗牛爬行一样缓慢地流逝着。徐云坐在床边,身体逐渐变得僵硬,眼睛也开始变得迷离,最后竟打起了瞌睡。他的头一点一点的,像是在和睡魔做着顽强的斗争。
也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这声音把徐云从梦中惊醒。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惺忪。蕾走了进来,她身穿着宽松的睡衣,发尾未完全干透,几缕头发还贴在脸颊上,身上散发着清新的沐浴露香味。她看了看徐云,眼神里带着一丝关切和心疼。
“你几天没睡了,回去睡吧。有我照顾她就行了。”蕾的声音很轻柔,就像一阵春风拂过。徐云抬起头看着蕾,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眶下是深深的黑眼圈。他没有直接拒绝,只是嘴唇动了动,然后转移话题道:“你也累了,帮她找个护工吧。”
蕾轻轻一笑,说道:“我是读护士专业的,你找我就行了。”她的笑容很灿烂,眼睛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徐云心里明白,小雨醒来的机会微乎其微,他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嘴唇紧紧抿着,坚持道:“不,她的情况……”话到嘴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再也说不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整理了一下思绪,又一次开口道:“听我的,家里就我们3个人了,你必须回到我们公司。”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眼神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