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暖还没回到驿站,夏一丰就匆匆跑出来,跟林暖汇报“姐,我们寻摸了整个临安,只有八个小乞儿愿意跟着我们去越州,一个十岁,两个是九岁,四个八岁,还有一个六岁,都是无父无母的乞儿。其他的不是跟着爹娘行乞,就是不愿意离开,还需要再找吗?”
“不用了,回头你和你师傅跑一趟临安,也差不多这个数就可以了,人呢?”林暖问。
“在柴房吃饭,掌柜本来连柴房都不肯,二叔又多出了一个下房的银钱,才同意让他们住柴房!”
“嗯,知道了!”
“姐,要见见他们不?”
“回越州再见吧,我买了五人,明早秦师傅、你和余平、余叶带着他们先回越州,买的那五人让云先生安排在竹后村,八个小乞儿先进武院,懂了吗?”
“知道了,我一会去跟师傅说。”
“其他事情,一会我会告知秦师傅的。”
林二虎在驿站内坐立难安,早知道他就跟着闺女去了,这会见他们回来,林二虎那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闺女这胆子越来越大了,他一开始不知道,后来问了秦云飞才知道花楼的意思,这大半天把他给担心坏了。见林暖平安回来,他也长舒一口气。
林暖上前圈住林二虎的胳膊说“爹爹,看我给您买了啥!这是荷花酥,临安也就知味轩可以买到,今儿正好路过,看,好看吧?”
“你啊,以后可得注意着点,这也就行宁不在这,不然他知道了多不好。”林二虎语重心长。
“哼,如果连这点自由都没有,那要不爹爹,我给你换个上门女婿?嘻嘻……”林暖打起哈哈。
“可别乱说!当心行宁伤心难过,唉……都是不易啊!你要是脱胎的时候长点心眼子,出生在富贵人家,也就不会这么累了,还是爹爹拖累了你……”
“爹!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我从不觉得成为你的女儿是一件不好的事情,反而我觉得很安心,所以爹爹,你是我的骄傲。再说那些个富贵人家的女子哪有我这么自在的,你就说萃雅,她都在院子里绣嫁衣好久了,就是世家规矩多啊!”
“好。我说不过你!爹爹也为你骄什么……。”
“骄傲!”
“对对!”
“对了,爹爹,我买了四个……五个下人,四个女子一个孩子,都是可怜人,爹爹一会要见见嘛?”
“不用不用,家里的事以后归你管。我啊,都有冯德和冯雷服侍了,要开始做我的老太爷了,哈哈!”林二虎说着摸了摸林暖的头,突然发现闺女不比自己矮多少了,心里一阵自豪和酸涩,复杂极了。
“嗯,成。这几个也算是我请来的师傅,回头教人唱歌跳舞的。”
“哦哦,对了,柴房那些娃娃怎么办?”
“回越州,能学武的学武,不能学的就学技能和种田,咱这么多地也不能只拉着那几个村的村民,情分什么的都会用完的。这些娃娃回了越州我就把他们划到我们的籍碶下,只要人品道德不败坏,以后就是咱的心腹了。”
“……好,暖儿,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什么,我要掌柜去准备?”
“爹爹,我刚从盈月院吃了点心回来,饱着呢……”
“成,那你忙吧,我带着冯德、冯雷出去走走。”
“好!爹爹,注意安全。”
…………
且不说林暖,就说这林二虎带着冯德两父子在临安城里悠闲地走着,看看这个,望望那个 。
林二虎走在街上,心中盘算着要给自家闺女带些什么好东西回去。他想着得挑些好吃、好玩的玩意儿,让闺女开心开心。
然而,当他兴致勃勃地拿起一件物品时,突然意识到,如今的林暖或许已经不再需要这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了。
回想起早些年,家里一贫如洗,常常连饭都吃不饱,他拼尽全力也只是能保证父女俩不至于饿死而已。那时候,根本没有多余的闲钱去买这些东西。
而如今,日子渐渐好了起来,手头终于有了一些银钱。可是,不知不觉间,他的宝贝闺女也已经长大了。那些也许曾经会令她欢呼雀跃的小物事,或许早已无法再引起她的兴趣。
于是,林二虎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目光不停地在各种商品之间游移。每看到一样东西,他都会犹豫要不要买,但又很快摇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
他实在不知道该买些什么,这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让他有些焦虑和失落。
他问冯德,需不需要给冯雨买些什么。
冯德会笑着说“买这些做甚,老爷小姐对我们都好,这不都有的?”
他看向冯雷,冯雷说“小云儿还小,买这些好东西做甚,吃饱穿暖就行了。”
最终,他踏入了一家首饰铺子,店内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珠宝饰品,令人眼花缭乱。然而,他的目光却径直落在了一只银镯上。
这只银镯造型别致,上面雕刻着细腻的花纹,闪烁着柔和的银光。尽管像首饰这类物品,行宁早已给自己的闺女购置了许多,但身为老父亲的他,却从未亲自挑选并购买过一件。
回想起早年的时候,瑶娘也曾有过一只银镯,镯子很细,戴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却显得格外美丽动人。可惜后来家中遭遇变故,为了给瑶娘治病买药,他不得不将银镯当掉换钱,但还是没有留住瑶娘。
自那以后,一直到暖儿受伤之前,生活的重担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整日忙于生计,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事儿。
想到这,他便买了,他觉得暖儿戴着一定会像她娘一样好看。
时光匆匆如流水,无论是父母与子女之间那份深沉的亲情,还是恋人间炽热的爱情,都无法抵挡岁月的侵蚀。
日子一天天过去,爱意或许依然如初,但人啊却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老去或长大,曾经乌黑亮丽的头发如今已染上了银丝,曾经牙牙学语的孩童也已经能顶门立户。
林二虎如今的状况正如许多穷人乍富一般,他内心深处既有难以抑制的窃喜,但同时更多的却是深深的迷茫与无尽的担忧。这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时常感到无所适从。
尤其是对于女儿,他更是充满了忧虑。他害怕自己由于无法跟上步伐、不能适应这全新的生活方式而给宝贝闺女丢人现眼。
有的时候,林二虎真的不晓得自己究竟应该去做些什么,又能够去做些什么。
虽然此刻他身着那华丽的锦缎细棉衣裳,然而在骨子里,他依旧只是个质朴无华的老农民罢了。
那双粗糙且布满裂痕的大手,仿佛永远都在诉说着他曾经辛勤劳作的过往。那些厚实的手掌关节以及纵横交错的裂纹,无一不在提醒着他:无论外在如何改变,他始终还是那个来自乡野田间的汉子。
最后林二虎也只是挺了挺脊背,正了正自己的衣冠,带着仆人继续在这繁华临安城走走停停,他要改变过来,慢慢地做个有气度有派头的老富农,想到这林二虎的嘴边又挂上了笑容。
往日不可追,来者犹可追,谁都无法决定出生,却可以决定自己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