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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娫杏为了更好地看清楚,找了附近靠后的空座位坐下,侧身眺望。

易知樾也同行落座。

他不确定苏娫杏在看什么,但那个方位的苏南辉太过耀眼,易知樾眼神暗了暗。

醋意酝酿,气压明显下降。

但苏娫杏满脑子都是苏南辉和命案,完全神思游离。

前方的那个人就是她的爸爸,苏南辉。

苏娫杏注意到了这几排座位上的校友标识,这里是苏南辉的母校,他来参加校庆不奇怪。

只是意外都堆在了一起,她一时难以反应过来。

先前的几次回溯记忆,那些断断续续不连贯的片段让她颇为疑惑。

一直以来,她以为苏南辉查的是贪污案或是涉及到私下非法交易什么的,完全没有往人命上想,结果刚刚……

她忆起有一次去给苏南辉送饭的场景。

那天,

她中午准时到了警察局。

苏南辉不在工位上,她以为他还在忙,于是便坐在椅子上等他。

无意之间,看到了桌面上的文件。

她当时有些无聊,便翻开看了。

一张老旧的照片赫然夹在第一页。

照片上是一栋废弃的大楼,隐约可见里面有人影。

她翻过背后,

上面写着“2004.8.20 尸体消失”。

尸体消失……

那年正是她出生之际……

梳理结合之前的记忆,苏娫杏眉目渐清。

她当时看到照片得知苏南辉一直在暗中搜查命案之后,便想帮他,于是多次向刘直叔打探他们过往的岁月。

刘直一喝多了酒就什么都不设防,从他口中苏娫杏拼凑出了当年的情景。

那时,苏南辉刚到京市公安局任职不久,正是处于新人期,平时大案件没有,小问题一堆。一天,刘直发现苏南辉收到一条消息后,面色疑惑,就出声随意搭了几句话,苏南辉心不在焉,没细说什么,之后起身拿了车钥匙便走了,怎么喊都不应,于是他便没有再管。

可刘直没想到,这一次疏忽,就搭进去了苏南辉往后十几二十年的人生。

当天下午,他看到苏南辉满身落魄走了回来,于是上前询问。苏南辉神情恍惚,不停说:“消失了……我为什么在那里……都跑了,是我没用,我害了他们……当时我为什么不信!为什么不早点去!为什么不多叫些人……”

刘直意识到不对,将人安抚好后,便问苏南辉发生了什么。

苏南辉说,他上午到了信息发来的地点后,依稀远远看到大楼下草丛里掩着不少车辆,于是谨慎起见,拿出手机准备先拍张照。突然,透过残破的墙壁,他发现楼里有人影在动,想起最近走私案件频发,他更起疑心。加上当时急于立功展现自己的能力,于是他便拿上装备孤身靠近。

走到可以看清楼里景象的距离时,他躲在灌木丛后,小心查探着里面的情形。只是还没等他看清楚,便听到“嘭”“嘭”两声枪响。苏南辉立即探身看,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人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一切都晚了。

他当时没经验,惊恐之下开枪大声威吓楼里的不明分子,等他反应过来跑到那里时,不见一人。

离奇至极。

若说凶手绕道逃走情有可原,可他明明亲眼看到尸体躺下,却也不见……

最大的可能,就是凶手不止一个,他们团伙带走了尸体!

后来,两人等着失踪人口报案追查,可却都对不上,这件事像是一场梦,梦醒后一切消散,踪迹全无。

原本,刘直以为苏南辉会慢慢将此淡忘,可他没想到他竟暗中一直在调查。一开始,他只当他疯了,后来三五年过去,刘直不忍他独自背负这一切,于是两人就此开始一起查案。

然后便是多年累积,他们终于查到了江氏集团的一些旧账,苏南辉这么多年一直紧盯江氏,抓到蛛丝马迹后,他立马暗地开始行动,想要一举将对方的把柄揪出。只是后来还是被江氏的人察觉,着手处理了他们。

苏南辉被诬陷入狱,刘直停职查看。

这孤零零查案的二人竟都没有好结果……

苏娫杏面色煞白,她仿佛又再一次重新回到了那段绝望的时光。

此下看到苏南辉,物是人非,只留鼻酸。

她甚至……连一声“爸爸”都不能叫他。

沉重的过往带着重逢的喜悦,她不自觉泪滴落下,压抑着低低啜泣。

易知樾本是阴沉地盯着前方那个吸走苏娫杏心神的男人,宛如刀割。

可,在发现旁边传来错乱的呼吸声后,他又心乱,软成一片。

他,让她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吗?

“苏娫杏,眼睛又进东西了吗。”

易知樾喃喃轻语。

苏娫杏深呼吸缓和,泪意明显,委委屈屈道:“不是,这次是想起了一些很难过的事。”

易知樾满足于她的信任,可也越发心疼,恨不得自己将她的所有忧虑取代。

“什么——”还没问完,苏娫杏便再次在他的视线下向前探去看人。

易知樾下颚紧绷,声线清冷:“是因为前面那个人吗。”

妒意丝丝扣在话里。

苏娫杏回看他,小声问:“很明显吗?”

“很明显。”易知樾几乎是咬着牙回。

苏娫杏撇撇嘴,神情低落,“易知樾,他和魏亦清都是我很重要的人,可是他们都忘了我。”

“我刚刚一看到他,脑子里就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不自禁哭了出来……”

“你别担心,我没事。”

易知樾抬手蹭过她的眼睑,帮她拭去泪痕,“苏娫杏,你很让人担心,别再说没事,你应该都告诉我,即使我不懂,也会听你说。”

不要默默都一个人承受。

他体会过那种孤立无援的痛苦,绝不想让她也面临。

苏娫杏蓦然看他,缓缓坐正,表情呆呆的,“易知樾,你当时为什么在道具室。”

她想起刚刚的事。

易知樾靠在座背上,暗光遮盖了他的笑意,可却更显柔情,“发现你不见了,我就会找到你。”

“不管什么情况?”

“不管什么情况。”

“不管多困难?”

“不管多困难。”

苏娫杏被他幽冷眸中的光亮捕获,有几时发不出声,大脑空白,像是原本肥沃的土壤害怕某颗种子生根发芽,于是索性荒废干涸,不留一丝可能。

纵使阳光直照,心亦荒茫。

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易知樾,每个人都不该忘记自己从哪里来,是吧?”

易知樾在她眼眸中沉沦痴绵,语气贪恋:“来处早已定,前路才更可追。苏娫杏,我的前路里一定有你。”也都是你。

她不管在哪里,都将会在他的人生中。

苏娫杏脸颊发热,头脑愈发直线走,“有缘……自会相见,大家都是。”

扯开话题,“台上是霍见空吧,钢弹得真琴,好听,好听。”

“对了!星星应该回来了,我们坐回去吧,不然被抓到就不好了。”

然后起身,颇像是落荒而逃。

易知樾目光炙热,舔了舔唇,面上荡漾着不明的深意,渐渐噙起潮红湿濡的笑容,霎时如同电流爽过全身,酥酥直麻心头。

“头一次……害羞了。”

他兴奋地忘乎所以。

起身,与她身影重叠。